霍小山带队一路向南疾行着。
应当说军需处的士兵的体力还是相当不错的,这是因为有郑由俭的存在,他后勤那搞的是相当出色的。
但你让郑由俭冲锋陷阵那真是强人所难了,用他自己的话讲那就是有晕高的有晕船的他偏偏晕血,一见到血了受伤的人没咋样呢,他先抖得跟筛糠似的。
另外他胖啊,虽说自打他失势以来天天和霍小山他们混在一起已经瘦了十三四斤了,小肚子上的囊囊踹也基本没有了,但和别人比起来还是胖,所以在急行军时他就吃力。
吃力你就努力跟上呗,他也跟上了,可嘴上却不肯闲着,一边呼哧带喘着一边还在那里说,先说:“早知道那四匹东洋马不给李明先川军连好了,这样他就能骑马了。”
可眼见没人搭理他他就又说:“大老远地去救援滕县,这和咱们军需处有毛关系。”
他三叨咕两叨咕就把别人叨咕烦了,在他旁边一起跑的几个人都是军需处的老兵哪有怕他的,有一个就说了:“你傻啊,还在大石墙那里呆着等着鬼子打下滕县给咱们包饺子吗?”
一句话把郑由俭说没词了,他喘着粗气正想找话反驳呢,就听左前方却是传来了“八钩八钩”的枪声。
这一下没人打嘴仗了,队伍刷的一下就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霍小山的命令。
霍小山见枪响的地方是离这儿也就一百米的村子,那枪声响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别人没看地图不知道,霍小山却知道再过了这个村子往前没多远可就是滕县县城了,在这里碰到川军或者日军都是意料中的事,所以自然是小心为上。
他一招手把沈冲叫了过来:“带上你的人进村看看。”然后又下了个命令:“其他人原地待命,做好战斗准备。”
眼见沈冲他们进了那个村子,七八钟后,村子里竟然又响起了枪声!
所有士兵都把目光投向霍小山。
霍小山听村子里也就响了不到十枪的样子就不响了,而那枪声也不是叭勾叭勾的三八大盖的声音而是盒子炮单发点射的声音,料想沈冲他们遇到了敌人也不会有几个,就示意大家沉住气再等等。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沈冲他们就回来了,出人意料的是竟然带回来一个川军小兵。
“有六个鬼子在追这小家伙,被我们打死了四个,跑了俩。”沈冲先向霍小山汇报了情况。
“哦。”霍小山点点头,他已注意到几个尖兵肩头多了支三八大盖,然后这才去看那个川军小兵。
那小兵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已刮得不成样子的军装,脚上的鞋一只已露出了大脚趾头,另一只鞋带也没有了,却是用根细绳绑横绕过脚丫子绑在了一起。
他手里拿了一支破旧的川造单打一,脖子上倒是挂了四个日军的香瓜手雷,想必是沈冲他们打死了追击他的日军后他从日军身上缴获的。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他腰间竟挂了把紫铜色的军号,军号锃亮但上面系的红绸子却已是烟熏火燎的颜色了。
至于从他表情上倒也看不出有什么悲戚,反倒是羡慕地看着他们这些武器军装齐整的中央军。
“胖子,先找套棉衣找双鞋给他换上。”霍小山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四川小兵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向对外人吝啬的郑由俭这回也没反对,忙张罗着给那小兵找穿的。
这头霍小山已经开始向那小兵问话了。
“你是打哪来的?”
“县城。”那小兵伸手向南一指,正是滕县的方向。
“县城让鬼子占了没有?”需小山又问。
“我也不晓得,当时鬼子反正已经攻进城了,我是早上被派出来求援的,出来一个班现在就剩我一个了。”那小兵黯然道。
“你那你在路上碰到你们川军回去救援的人了吗?”霍小山接着问。
“没有啊,你们是我碰到的唯一咱们自己的人,你们是哪伙的,不是我们川军的啊!”那小兵边回答打量着霍小山,他奇怪怎么问他自己话的是个士兵,刚才那个胖军官却被眼前这个士兵支使去干活了呢。
按理这小兵应当碰到李明先的川军连才对啊,可却没碰到,霍小山看了看那个村子的位置又看了看脚下通往滕县的道路。
“你是从哪条路突围出来的?”他没有回答那个小兵的问话却又接着问。
“我是从那面突出来的。”那小兵伸手一指却并不是霍小山他们此时所处的这条公路。
霍小山明白了,这是双方没碰上错过了啊!
“你是号兵?”霍小山一指他腰间的号角。
“嗯。”那小兵点点头。
霍小山见再问下去也问不出啥来就笑了又说道:“你说的话我竟然能听懂,我以为还得找个胖翻译官呢。”
霍小山所说的胖翻译官自然是指郑由俭,川音难懂,霍小山自认可真没郑由俭那两下子。
“我当兵前是重庆饭馆子里的跑堂的,见的人多所以你才能听得懂,可是换成山里的瓜娃子,你一句话也莫得懂。”那四川小兵也笑了,稚嫩的脸上还蹭着黑灰却并不妨碍他笑的灿烂。
本就是心无城俯的少年,悲伤时是真的悲伤,开心时也是无一丝挂碍的天真。
见着他那瞬间就开心起来的样子,霍小山没来由地就想起了自己原来山村里的小伙伴,嘎豆子,二虎子,如果他们不被日军杀了,也应当象自己象这个四川小兵这样大了......
郑由俭已经找来衣服鞋子让那四川小兵换上,鞋子刚刚好衣服却略大了些,那小兵穿上了崭新的军装虽然还有点不大适应,但传到身体深处的温暖还是让他脸上已是幸福满满的样子。
“小山子,我们怎么办?”沈冲问道。
“看来李明先的川军连应当已经到县城了,我们也赶过去,马上就要到地方了,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霍小回说道,但就在这时他“咦”了一声,转头却向那个村子的南方望去。
所有人见他表情有异,也望了过去,远远地见那里有烟尘升起,还能隐隐听到轰隆隆的马达声。
“鬼子的坦克!”沈冲叫道。
大家顿时又紧张起来,而霍小山已是快步跑到了路边的一个高岗上,拿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观察起来。
过一会儿,他就又回来了。
“怎么样打它吗?”
“怎么样要跑路吗?”
前一句话是沈冲问的,后面那句却是郑由俭问的。
没等霍小山答话呢,那个四川小兵鼻子里却是先“切”了一声,显见是郑由俭那句没出息的话让他很是看不起。
“打!估计是来给你们刚才打死的那几个鬼子报仇来了,也就一个小队,去村子里埋伏!”霍小对沈冲答道,至于郑由俭的那句“要跑路吗”已被他当成空气直接忽略了。
郑由俭的老脸有点发烧的感觉了,霍小山在打仗上不待见他自然不是个事儿,可你个四川小兵有什么权利嘲笑我第五战区第一神炮――郑由俭呢。
他一边跟着大家往那个村子跑就一边问那个四川小兵:“跑路咋了?打不过不行跑?你就敢炸鬼子坦克?”
那四川小兵一挺脖儿回道:“见鬼子就跑要你当兵做啥子?我敢炸鬼子坦克,你敢么?”
“也(yé),小崽子敢跟我老人家叫板?你敢我就敢!”郑由俭啥时候在气场上输过。
“好,那咱俩比一下,谁不敢炸谁就是龟儿子!”那小兵不愧是小跑堂的出身,虽然天真烂漫但嘴皮子竟然也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