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斑驳的墙壁,昏黄的灯光,付新摇了摇头,不禁苦笑,自己又产生了幻觉。这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了。
“明天,就要离开了……”付新心中感慨万千,前段时间,还在养伤的他,就接到了退役的通知,养好伤,付新就该离开这个自己会晒下无数汗水、泪水的军营了。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再见这些可爱的人儿了。
行李已经收拾好,只待明儿一早,起床号一响,背上肩,不带走一丝云彩的离开。微笑着闭上眼睛,这是在这个军营的最后一晚了。
送别仪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轰动,这里只是伤兵营。有的只是,几名领导,叮嘱了几句,拍了拍肩膀,然后送上车,挥挥手,简简单单,就这么送别。
军绿色的卡车,在蜿蜒的山坡上,摇摇晃晃的穿梭,同行的十几位战友,都在痛哭,付新也哭了。出了这一片大山,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山的那边,朝阳已经升起,渐渐的,也开始刺眼了。初生的太阳,也就存在那么一瞬间,很美,也很短暂。就像激情似火的青春,一瞬间过去了,留下的,只能是美好的回忆。
离开了军营,似乎长大了许多了。尽管,付新有着前世的记忆,但他依然不愿意承认,也不认为,自己的心理年龄是以为老头子。
青春似乎将要逝去,但付新并不甘心,他才不足17岁,成年对他来说,似乎还早,按天数算,也有近500天,按小时算,近一万两千个小时,似乎真得还早。
不知不觉,大山已经到了车后去了,大家伙蹲坐在车斗里,死死地忘了一眼这片大山,似乎要将这片自己战斗过的地方,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到死也不能忘记。
在这群年轻人中,也许只有付新知道,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入了这片封闭了许久的大地。
未来的生活,将会是繁华似锦,只愿他们,不要被外物迷惑了眼睛,沉浸于纸醉金迷,金钱至上的世界里,而将这一片他们曾经流过多少血汗的大地,渐渐忘记。
同样是军绿色,只是这回已经将几米长的卡车换成了百米长的火车,之前同出来的十几名战友,已经分开,下了那一趟卡车,死死地拥抱了一下,就各奔东西。
付新这一次又哭了,不舍,真得很不舍。光荣退役,也不及曾经的生死战友情。
付新此时已经脱下了军装,之前他特意在城中的国营商店,特意跳了一套灰色的中山装,他实在是不愿再见绿色,他觉得,要是再见到绿色,他一定会失态痛哭流涕。
如今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还好,火车是绿皮,不过里头看不见。
由于是未成年,连长、指导员他们,坚决不让付新学会抽烟喝酒,所以也不谈什么喝酒解闷了。
眼睛盯着窗外,后世不是有一句广告词是这么说来着的吗,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
对付新来说,人生的旅行,才又一次重新开始,沿途的风景,还待以后的岁月里,慢慢欣赏。这一趟真正的旅行,付新已经决定,好好欣赏沿途的风景,尽管天,已经快黑了……
一只手臂一头顶在车窗上,一头撑住下颚,就像一名思想者,非常的拥有文化的气息。
高考早已经恢复,尽管如今不是开学的日子,旁边的一对父女,还是将付新当作了一名知识分子,一名读书人,不禁肃然起敬。
尤其是那名小女孩,眼冒金星,扑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双手交叉在一起,十分意动,又萌态十足地问着她的爸爸:“咿呀,爹爹,婉儿长大以后也可以想这位大哥哥一样吗?”
不忍心破坏孩子美好的梦想,孩子的父亲,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说道:“当然啦,只要我的宝贝婉儿愿意认真学习,肯定可以想这位大哥哥一样的。”
旁边父女的对话,并没有让付新转过身来,也没有什么羞愧之心,前世学到的知识,只要自己去参加一场高考,别说大学生,就是做一名学霸,又有何难?
小女孩的梦想,似乎触动了付新的心,心中离别的愁绪,冲淡了不少,嘴角,不禁有了一丝笑意。
这时,夕阳已经落了下去,列车上不知为何响起了一首送别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列车上的人儿,这时都停下了口中的话语,认真地倾听者这一曲李叔同先生的《送别》。
一曲将毕,列车上有些人开始张望,原来,是一名穿着花布格子衫,扎着一条长长的辫子的女学生唱的,声音,真清脆,真好听。
原生态的歌曲,在将来那个满是乐器的音乐世界了,并不多了,付新也认真地倾听了一遍,不禁,口中开始跟着呢喃。
也许,这个女孩,是一名音乐系的高材生,也许,在将来,这名女孩还是一名歌唱家。
不过这一切都与付新无关了,毕竟只是萍水相逢,恣意上前去搭讪,人家只会认为你是一名流氓,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那个开放的时代。
纯真的年代,没有那么多防备,小姑娘听到了付新的呢喃,在父亲摇头又鼓励的目光中,羞答答地扯了扯付新的一角,红着脸儿问道:“大哥哥,你能教我唱这一首歌吗?”
小姑娘的纯真,打动了付新,付新微笑着脸庞,细心教着这小姑娘唱歌,一首又一首的儿歌,车厢里,响起了银铃般的童音。之前一曲《送别》带来的愁绪,似乎冲淡了许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