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升至空中最高处,但明亮的阳光照在身上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往日欢声笑语言的山谷之中只有毫无生机的冰冷,曾经的世外桃源俨然变成了冷寂的墓场。
简单安顿下了吉姆后,李尔德再次返回父亲的帐篷内,帐篷中少女祭祀的身影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名白衣少女对其进行照顾。
父亲皮姆还处于昏睡之中,神态看上去颇为祥和,根本看不出其消耗了巨大的精神体力,处于严重的昏迷之中。
但其青白色的嘴唇一定程度上也暴露出了其身体的极度不堪,而且皮姆的呼吸幅度很是微弱,让人产生一种其有可能随时停止呼吸的错觉感。
李尔德凝重地看着目父亲的脸庞,内心中已经是复杂到了极点,然而父亲皮姆此刻却无法感知到儿子对他的强烈思念,依旧“肆无忌惮”地沉睡着。
良久,李尔德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随后向另外两个听不懂自己话语的白衣少女点了点头以示谢意,随后退出了帐篷。在那里每多呆一分钟,李尔德的都会感到无比的痛苦。
好在少女祭祀给了他一份安慰,父亲差不多还有十天的寿命,而这已经成为眼下支撑着李尔德不就此倒塌下去的精神支柱。
现在的李尔德很想与人简单地说些什么,不去谈昨夜的惨剧,不去讨论这个神秘部族的过往,只是简单地说些东西。
比如双方喜欢看的小说,讨厌喝的咖啡品牌,熟练的扑克技法,在地下情色书摊淘货的经历,不一而是,只要是能够让其暂时忘却这里的事情都可以。
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向李尔德递来一支烟枪,想来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吸上两口。只可惜在这冷清死寂的山谷中连一朵妖异的罂粟花都不存在。
父亲昏迷,吉姆又陷入悲痛之中,虽然身边时常经过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但这些人却丝毫无法听懂李尔德的话语,无论李尔德倾诉什么,他们都无法做出回应。
这种看似充实的孤独感才是最为让人绝望的,李尔德再度叹息一声,他明白现在能够与自己进行交谈的只剩下了一个人...
...
李尔德是在烧毁的飞机残骸旁找到了少女祭祀,放眼望去宽阔的平原上除了那火焰已经熄灭却冒着淡淡黑烟的飞机残骸外便没有其他人。
破碎的残骸与形单影孤的少女身影构成了一副别致的画面,想来即便是最为有所创意的画师也很难凭空想象出如此的场景。
李尔德缓缓地走到了少女祭祀身旁,对方并没有回头,只是当李尔德走到其身边时,少女祭祀才忽然开口道:“这个人死了,飞机被贯穿的一瞬间便被爆炸杀死,整个人的身体都已变成了黑色碳质结构,面目根本无法看清,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白皮肤还是黄皮肤,发色是金黄还是黑色。”
李尔德知道少女祭祀口中之人便是这台死神战机的飞行员,这个让整个亚特兰蒂斯遗族在一夜之间陷入巨大悲痛中的人。
“他死的并不痛苦,或者说很是爽利,想来即便是急性心脏病患者也不会如他这般死亡的如此迅速。”
“我很愤怒,因为这样的死亡对于他来说着实太简单了,对于他来说即便是对其碎尸万段也难解我心头只恨。”
“但我却并不能怪他...”
少女祭祀抬起头看向阳光明媚却显得灰蒙蒙的天空。
“这一切都是一种轮回吧。”
李尔德无语,他知道“轮回”只是少女祭祀所用的一个较为委婉的词语,准确来说“报应”一词才更加贴切,而少女祭祀之所以有此顾忌都是因为自己的父亲。
少女祭祀道:“昨晚的袭击中现已有十七人丧生,近三十四人负伤,所毁物品还没有进行计算,这可以说是百余年来整个部族所经受的最为严重的创伤了。不过相比于那个被我与皮姆先生所毁灭抹除的军事集镇来说倒也是小巫见大巫。”
“在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一段时间内我都无法入睡,每天都陷入紧张的情绪之中,感觉下一刻便会有人发现这里,并且向我们展开报复。”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这种感觉越来越淡了,我的睡眠质量甚至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虽然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但那种对于危险所保持的警惕性全完全没有了。待你到来这里时,我更是感觉一切都恢复如常,这个山谷中还会继续平静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我是多么的愚蠢可笑啊!”
李尔德张了张嘴,他想要安慰对方什么,但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无奈下其只好伸手拍了拍少女祭祀的肩膀。
就在李尔德的手落在其肩上时,少女祭祀猛地不有控制地打了一个冷颤,整个人都仿佛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一般。
这一刻李尔德才意识到眼前的这名少女是多么的无助与脆弱。无论如何,其都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却要在如此特殊的时候背负起如此的重责。
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因为他正是整个部族的支柱与灵魂,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其都要最为坚强的面对,不能有丝毫地逃避与怨言。
但即便她向世界站露出其最为刚强的一面,但这副肩膀还是如此地稚嫩与脆弱。
“这并不是你的错...”李尔德轻声安慰道。
“当然是我的错。”少女祭祀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我没有办法将部族拯救于危难之中,是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与决定,也是我将整个不错陷于危险的境地之中,一切都因我而起...”说罢少女祭祀的肩头更为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声音也变得哀婉、悲切。
一股怜惜之情自李尔德的心底油然而生,也许是出于少年的热血,李尔德脑中并无多想直接将少女祭祀揽入怀中。
对此少女祭祀不由得大吃一惊,从小到大从未有过一位男性敢如此对待自己,这种冲击感着实让其无法承受。然而其虽想在第一时间推开李尔德时,手掌却发不出一丝力气,便好似其体内的力量被瞬间掏空了一般。
一时间少女祭祀只能无力地任由李尔德“摆布”。
李尔德并没有做出任何出礼的行为动作,其只是将少女祭祀拥在怀中,手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道:“这并非是你的错误,绝对不是!如果说一定要判定一方负责的话,那么错误的是这个疯狂的世界。”
少女祭祀脸上神情有所变化,其颤抖的身体在一阵更为剧烈的颤抖后恢复平静。
“如我祖母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已经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之中,几乎每个人都受到了魔鬼的蛊惑,在他们的眼中只有自身的利益,金钱、权力、美酒美色,人自身的自控力越发淡薄微弱,数万年来所生出的人性在短短的几十年中迅速回退变为更为原始的兽性,对于欲望的沉沦已经开始让他们变得疯狂,而也是这份欲望的疯狂导致现在的这种疯狂局面。”
“虽然我并不算熟悉亚特兰蒂斯这一失落的民族,但就我在最近的相处与观望中,我知道你们绝非是一群被欲望所蒙蔽的沉沦之人,你们并非是想做一个孤独的族落群体,你们只是在不断地抵抗着魔鬼而已。”
少女祭祀惊愕的神情有所改变,渐渐地其转为温和的笑容,同时其头颅也不自觉地靠在了李尔德的肩头之上。
“面对恶魔,我们无需仁慈。”李尔德缓缓地轻语着,在少女祭祀的耳中,李尔德的话语更像是神的一种呢喃。
“也许你的行为引发了不良的反应,但这绝对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让你的部族、你的子民平安地活下去,仅此而已。”
“所以,你不要因为一时的失败便感到自责,这也许只是命运对这里所有人的一种考验,而考验无论多么难终归是有通过的办法的,我相信你能够完成考验,同时也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话。”
良久,少女祭祀在李尔德的怀中轻声道:“我...相信你。”
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在二人之间游荡,这种感觉冲散了二人心中的痛苦与悲拗,使其暂时忘去了所有的不愉快、此时此刻,他们二人的眼中只有对方。
忽然,二人仿佛同时醒悟过来一般,触电似地挣脱了对方的怀抱,都相继退后了一步。
看着对方二人都颇为尴尬,急忙将头转向两边。然而鸵鸟心态绝对是无法化解尴尬的,好一会儿后李尔德才轻咳了一声对少女祭祀道:“那个...实在抱歉,我...没有那个...”
少女祭祀忽然道:“你不用道歉什么,毕竟刚才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哈?”李尔德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向少女祭司,迎面正看到少女祭祀倔强的目光,李尔德当下醒悟过来,轻咳一声后道:“啊,是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发生。”
少女祭祀嗯了一声,听上去颇为满意,但眼中却流露出些许落寞的神情。
李尔德还是感到二人间充满了尴尬,不过现在逃离这里显然是不现实的,当下李尔德迅速开动脑筋飞快思索着,很快其将话题急忙转移道:“那个...这架战机的驾驶员虽然无法探查,但这架飞机属于哪一国家哪一类型的战机总是能够知晓的吧!”
少女祭祀道:“这种事情还用想,当然是英国方面的战机了,毕竟只有英国人才有发现我们的条件与动机。”
李尔德耸了耸肩道:“嗯...说的也是哈...”
看着李尔德的神情,少女祭祀心中一动随口道:“算了,反正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之后我就令人见到调查一下这架飞机的类型好了,就当是要完成部族史料的资料吧。”
“嗯...嗯?”李尔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颇为惊讶地看向少女祭祀,少女祭祀对此有些不屑地上撇了撇嘴道:“你那是什么态度?难不成你认为我们民族没有自身的史学资料?”
李尔德急忙摇头道:“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忽然有些对于这些史学资料很感...兴趣。”
少女祭祀笑道:“人果然是充满好奇的生物,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是秘密其都想好好地了解一下。”李尔德闻言嘻嘻一笑,但少女祭祀却很快且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过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些东西了,虽然我们很信任你,但有些东西并非是信任便能全盘相告的。”
李尔德对此并没有感到不爽,只是努了努嘴道:“可惜了,其实不得不说,亚特兰蒂斯的史学资料绝对是能够影响人类历史的重要文献资料,如果...”
“没有任何的如果!”少女祭司果断地打断了李尔德的话语。
李尔德耸了耸肩做出一个举手投降的动作道:“好的,没有如果。”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从二人身后传来,二人回头看去,但见是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人向这里走来。李尔德见此人顿感十分熟悉,猛然间意识到其正是昨夜将向天空中投掷尽数长枪的那个男子,现在想来其身份必然是亚特兰蒂斯遗族的战士。
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走到少女祭祀身前对其大声说了些什么,对此李尔德丝毫无法听懂。对此少女祭祀频频点头,待男子说完后,少女祭祀对李尔德道:“我这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此告辞了。”
李尔德点头表示无需来管自己。少女祭祀最后深深地瞥了李尔德一眼,随后转身离去,高大男子也跟在其身后。
待二人走后,李尔德转过头看向不远处那黑色的金属废墟开始愣愣出神。对此他的脑中并没有具体去思考什么,只是用这种方式来简单地放空自己。
然而李尔德所不知道的是,跟在少女祭祀身后的男人忽然回过头来,凌厉的目光堪比昨夜其投掷出的长枪,目光中尽是狂暴的凶戾与无尽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