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生日即将到的时候,也是邱祖明失踪快一年的时候,她被派往战区医院,做一名护理。每天面对的都是鲜血和伤亡,前方的士兵和敌人战斗,她们每天都是在和时间做战斗,医生和护理人员严重短缺,很多士兵都是送过来了,却因为没有及时救治而亡。有时候,她会幻想着,在他危难的时候会遇上一个好医生,这样就能救他一命。
忽然某一天,医院领导来找她谈话。
“王萱婷同志,你也不必紧张,找你谈话是因为私人的事情。”
“主任,什么事?”
“十八团的团政委是我的一个子侄,我觉得你的各方面还是比较配的上他的,就想给你做个媒。”
虽说是商量的语气,但他的神情就是一副团政委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让王萱婷很是反感,况且,她心中某个位置还牵挂着邱祖明,哪里还有别的心思。所以想都不想的拒绝了。
“主任,你的好意心领了,我现在不想考虑个人问题。”
“可是我已经同意对方了。王萱婷同志,你知道我们的战争即将取得胜利,据我所知,你的成分很是危险。你不妨再考虑一下,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家人考虑一下。”
“狄主任,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要报告上级。”
“我就是你的上级。王萱婷同志,我现在就可以怀疑你混入我们革命队伍的目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王萱婷的眼框溢满眼泪,她不明白革命队伍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渣?
却听到他继续:“你们女兵来到这里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有个军官能看上你们。团政委级别不低了,你该满足。”
眼前的男人虚伪的让她想吐,忽然她觉得当初邱祖明抢走她初吻的行为不可恶了,甚至有点想念。
“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当初这么的拒绝,如今却要拿他当挡箭牌。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可是,是真的有点喜欢他了,他却不在了。
“我知道。是独立团的邱祖明。可惜他已经牺牲了,否则我也不会来做这份媒。而且,听说你们连恋爱关系也没有确立。”
“他只是失踪。”那个人居然连她和谁好上,有没有好上都打听的这么清楚,王萱婷有点绝望了。
“都一年了,上面都已经认定是牺牲了,如果你们有过婚约,我也不至于打战斗英雄未婚妻的主意,可是你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说句难听点的你不过是拿他当挡箭牌而已。”
“狄主任,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巴掌扇出去,可是不能,眼前的男人明显是个小人,如果她这巴掌扇过去,说不定马上会被关起来。就连申诉的机会也没有了。
“时间长了,就会习惯。你们书香门第,地主老财不是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现在我是你的领导,当得你的父母给你讲这个婚约。
”
“好吧,我回去考虑一下。”咬牙,王萱婷应承认下来。大不了小姐我收拾包袱走人。她决定了。
“好,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
从办公室出来不久,王萱婷就发现自己被监视了,身体迅速冰冷起来。这个狄主任太可恶了,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她要逃出去,决不能留在这里。至于上诉?她也不会傻得相信这个战区医院。
“萱婷,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黄芳有点担心的问。
“芳芳,你有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
“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这里?那个,你早上去办公室,姓狄的打你主意了?”忽然黄芳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早就听说这个姓狄的拉皮条这件事。
王萱婷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心的左右一看。
“你被监视了?”黄芳小声的问。
“嗯,我想离开这里,你有没有办法?”王萱婷咬唇。
“晚上再说,一定会有办法的。”拍拍她的肩膀,黄芳道。
晚上,黄芳和王萱婷互换了衣服,从房间出来,王萱婷快步的离开医院。原本救人的医院如今在她眼里犹如洪水猛兽一样。可没走多久,她就被拦了下来。
在禁闭室,她看到了满脸愧疚的黄芳。她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黄芳,是你?”她多希望自己猜错,她们一起读书,一起梦想,一起来到这里。
“萱婷,不是谁都不稀罕有个好靠山的。其实狄主任也是为你好。”
忽然,王萱婷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了,也没有什么好讲,连这么多年的朋友也不可以相信,她还可以信谁?以往的她,早就哭的呼天抢地了,现在,她却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萱婷,狄主任说了,你什么时候想通了答应这件事,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王萱婷置若罔闻,从身上的一个背包,掏出陶瓷娃娃,一个,两个,三个――
六个瓷娃娃,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禁闭室破旧桌面上。
“你看这个瓷娃娃和你像不像?这个是你笑的时候,这个是你难过的时候,这个是你生气的样子,妹子,等哥送你的第六个瓷娃娃,那时,
给你个惊喜。”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回绕,可人去了哪里?她有种感觉,他还活着,一定活着,可惜,她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他回来?
等我发现你存在的时候,却不在了。
她心中默默的叨念,明明没有希望了不是吗?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忽然门口传出“咔嚓”一声,禁闭室的门被打开,走进一个陌生的身着军装的年轻男子。
“王萱婷同志,你好!我叫张目,就任新军第十八团团政委。”他上前伸出手,却迟迟没有等到王萱婷的手,不由的他尴尬放下。“相信狄政委有提过我的事情,狄政委说,你本来已经同意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同意过,你明白吗?”王萱婷淡淡的开口。她想起面前的男子,三个月前被送到这里,当时是她在照顾。
“我不明白,我自认条件还不错。”
“这和条件没有关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的目光连看他一眼都欠奉,直接又转到放在桌上的瓷娃娃上面。
“听说独立团的邱团长追过你?这是他送的?”男子看出来那个瓷娃娃对王萱婷的重要性,于是走到桌边,拿起其中一个。
王萱婷看他碰自己的瓷娃娃很是不喜,但他要拿也阻止不了,心中只是希望他快些放下娃娃还她安宁。
“萱婷同志,从我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和别的女人不同,我不在乎你的过去,相信他邱祖明能给你的,我会做的比他好。既然他已经死了,留着这些我觉得对你也是一种困扰,对我也不公平。”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不要――”大喊着她扑上去,可还是晚了一步,桌上的五个瓷娃娃,被张目扫落至地,在她扑上之前,已经全部变成碎片。
“为什么?为什么要断去我的希望,我连自由也给你们剥夺了,为什么断去我唯一的希望?我没有对不起你,你在医院疗伤的期间,我自认护理周到,没有做错什么?人要有良知的,我们革命的旨意是没有以势欺人的,我有自由恋爱的权利。”
她低头,捧起地上的碎片,不顾那碎片划破手掌。
“是我已经等不及你答案了,明天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都会带公证人员让我们结为夫妇。萱婷,我纵然行为有些过,可都是因为爱你。未来你就会感激我了。”
他连公证人都可以买通吗?她绝望了,看着手中的瓷片绝望了。她真没有用呀,连他送她的唯一礼物也保管不好。捧着一堆碎片,她哭的撕心裂肺。也痛纠着门口来偷偷观望的黄芳。
她错了,她没有想到王萱婷的感情已经用的这么深,也没有想到那个张目张政委得到萱婷的决心这么大,连公证都可以摆平。她觉得自己错的离谱,可还有办法挽救吗?禁闭室的门口有人守着,她根本就摆不平。
夜晚,王萱婷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与其这么被逼迫,还不如自由的死去,没有人可以逼迫她,他要她的人,明天他得到的只会是她的尸体。捡起有一块碎瓷片,她往手腕划下。只是父亲母亲呀,女儿再也看不到你们了,这是唯一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