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权贵顶层的人,再看下面,自然会不以为然。
红月大长公主出身皇室,又辈分极高身份高贵难言,怎么会真的认为一门三爵是泼天的会要人命的富贵?
她心中更想的更多的是,要保住杨氏皇后娘娘的地位和利益,替杨家谋求更多更久的权势富贵……而不是真的能站在杨家百年发展的立场上考虑,让杨家低调下来。
“二叔或是得到过祖父的遗嘱,借守孝之名脱离了军权。如今虽是兴国公,却极少在朝堂上发表意见,怕待广南成家成人之后,就会渐渐归隐,转而扶持广南。”
杨广北缓缓说道:“至于三叔,他是军功承爵,便是想要退隐,此时应庆帝也不会让的。且西凉求和之后,他这两年都滞留盛京,这态度摆的倒也能让应庆帝满意。”
人不在军中,而是在皇帝眼皮底下,那个人当然就能放心许多。
林宜佳凝神听了一会儿,此时突然开口道:“千里,其实,你都是为了皇后娘娘吧?”
杨广北闻言先是极为诧异地抬起眼,而后笑容就从他如今已经英俊许多的年轻面庞上盛放出来。他禁不住拥抱了一下林宜佳,轻轻笑道:“宜儿果然是懂我呢!”
有一个他深爱的妻子,碰巧这个妻子又能知他懂他信任他,该是多大的幸事!有妻如此,他再有何求!
林宜佳也有了笑意,面颊泛起了晕红。
杨广北眼神明亮炙热,此时凝视着林宜佳粉嫩如凝脂般的面颊看了好一会儿,眼眸突然同林宜佳对上,笑着感慨而问道:“宜儿……为什么你有了身孕之后,怎么反而喜欢羞涩脸红了呢?我记得从前,我们未成亲之前。我同你说话,你却一点都不害羞呢……我当时还想,我杨广北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喜欢上的女子也是非常人,心里还自得了很久呢。呵呵。”
林宜佳闻言怔住。
有些模糊了的情景又突然清晰了起来。
那个时候,她的确是平静而自持的,似乎就算是同杨广北几次暗夜相对,真的都不曾面红羞涩过。她当然也不是一般普通的女子。她是经历过一次铭心难忘的感情之人,所以会将男女之间那样微妙的情思看的很淡漠?
那今时今日,她又为何会轻易耳热羞涩了呢?
林宜佳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感受着她往日不曾留意却在不知不觉间适应了的、让她安心的气息。便绽开了笑颜,明媚的眼神飞了一下杨广北,而后垂下头,细声道:“从前你可不曾这般动手动脚的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尾音打着旋儿饶啊饶的,明玉一般可爱的耳垂被晚霞染了红……杨广北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又觉得心中装了个毛茸茸的猫儿正在用它那肉呼呼的爪子挠啊挠的,挠的他心痒痒,身颤颤……
杨广北一下子将林宜佳抱了起来。口中道:“夫人今日出行怕是累坏了,且赶紧回去歇息一番吧。”说着大踏步地抱着林宜佳往微光院去了。
留下蓝田和蓝思对视一眼,都是面红窃笑不已。
而林宜佳将面颊贴近杨广北的结实的胸膛,听着他那强而有力,稍显快了些的砰砰心跳声。露出一个安宁的笑容。
――她为何会容易面红羞涩了呢?只是因为,她对他已经有了情意啊……
红月大长公主情绪低迷,杨府中便静悄悄的过了几日。
就连计划好的,到大觉寺上香一行的计划也取消了。自然,杨广北的房中事,关于“伺候人”,也没有人来盯着他必须找一个了。同时,红月大长公主闭门谢客,因而也就免了林宜佳的请安……
而杨广北挑出来的“新作物种苗全部收费”之事,在百姓们尚未闻风而动大为愤怒声讨之前,他就亲自站在告示榜前亲自咬定“断无此事”,让十里八乡的百姓们“尽管放心”云云,百姓们这才满意散去。
再过了一日,便悄然有一份圣旨下来:安悯郡主被革去郡主身份,贬为庶民。又因皇家体恤,暂且留其在宫廷养病……圣旨下到庐州府宋阶手中,宋阶上表叩谢天恩,同时申请回京,欲接妻子回府养病。今上应下此表,准其年后交接公务后回京,另有任职等等,都是后话,暂时不提。
这样的圣旨下来,杨府当然得到了消息。
这一日,杨锦心捧了个礼盒来到微光院,对林宜佳道:“我听说大嫂从外面买了个琴奴专为抚琴给小宝宝听,可是真的么?”
她站在林宜佳面前,大大方方地环视微光院,毫不掩饰眼中的好奇之色。
林宜佳笑了笑,道:“其实也是给我听呢……只是这么说,显得自己有些矫情罢了……恩,听你大哥说,锦儿善音律,不知我们母子今日有没有福分听一听?”
杨锦心闻言有些羞赧,却是答应下来,道:“如此,我就献丑了。只希望小侄儿不要嫌弃我琴音不入耳才是……”
“有他姑姑亲自给他奏琴,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嫌弃。”林宜佳笑吟吟地摸了摸小腹,让蓝田赶紧在院中葡萄架下摆出琴案香台来。
“我如今怕味道,只能闻些果香,还望锦儿不要介意。”林宜佳解释道。
奏琴是桩雅事。
坐下之前,必然要焚香净手,端坐琴案之前,屏神静气,方能得好琴音。
杨锦心也不例外。
她捻了几根香闻了闻,才笑道:“果香清甜,十分好闻呢。大嫂,你这香哪里买到的?回头我要跟大嫂讨上一些呢。”
“那锦儿你可要好好弹奏,拿出你的本领来。”林宜佳含笑玩笑道:“你这一曲琴音,能换多少香,只看你真功夫呢!”
杨锦心正了正色,随即又调皮一笑,握拳擦掌,点了点头。
而待她一双素手放进银盆没入清水之后,她面上的嬉笑就已经收了起来。之后,她又虔心地焚了香,才在琴案前坐了下来。
拨弄几下琴弦,试了音,似乎对琴的音色满意,嘴角便含了笑,拂动起来。
如秋日林间细雨,又如微风拂过湖面,月下霜染白地……琴音袅袅,悠悠不绝,那种美妙的感觉,让林宜佳不禁闭上了眼睛,沉浸在了琴音之中。
半晌,杨锦心才收了手。
袅袅余音之中,林宜佳睁开眼睛,开口赞叹道:“千里诚不欺我!锦儿果然谈得一手妙音!同锦儿相比,我那本事根本就称不上是琴技,成了那街头巷尾弹棉花的了!”
杨锦心自然不信,摇头道:“大嫂太谦虚了些吧?我娘总同我说林大夫人教女的本事天下无双,是她所不能及,让我常来同你学一学呢!大嫂莫不是不肯教我,才故意贬低自己的?”
看看林大夫人教出的几个女儿,哪一个不是既有里子又有面子的?
别不多说,就拿荣世子妃来说:父母之命,嫁入高门,既能得夫婿一心,又能得两重婆婆喜爱当亲女儿亲孙女儿来疼,痛痛快快地交了管家大权……这是什么样的本领!
再看林敏佳和林宜佳,就连侄女儿林诗佳和林音佳,一个个都是得了夫婿一心对待!别的不说,只是这一点,就足以吸引杨锦心前来亲近了――她眼看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如何不想得遇一心人!
林宜佳失笑摇头,道:“这个啊……”
她笑道:“人人都羡慕我大姐,称她贤惠能干,可有谁称赞她琴棋书画某一样本领很厉害,称赞她为‘才女’了么?当然,大姐她确实有一手好音律,但那是她的兴趣所在,绝不为扬名罢了……”
“而我和三姐姐呢……三姐姐性子活泼,我却是总爱躲懒,于琴棋书画上,都是泛泛而已,根本就没有能说的上是精通的。女红方面呢,更是……”林宜佳摇了摇头,道:“若是姐姐们知道我在这里揭自家人的短,只怕要来找我麻烦了。”
林宜佳这般说,杨锦心有些相信了。
仔细想一想,似乎林氏女真的不曾有过什么“琴弹的好”“诗文作的好”诸如此类的名声。可偏偏,人人提起林氏女,都要赞一声“好教养”……这,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
杨锦心眨巴几下眼睛,显得有些迷糊。
她真的是来求教的。尤其是在听到安悯郡主的被贬之后。
在她看来,无论其中是谁的原因谁在努力,但安悯郡主“冒犯”了林宜佳,但结果林宜佳无事,而一位皇室郡主却惨成庶民这样的结果,都足以说明林宜佳的厉害。不然,怎会让人大跌眼镜的结果呢?
就算不是林宜佳如何,但总是因为她没错!
又想想也是这个嫂子将害她之人透露给她……此时的杨锦心,看着这个嫂嫂,只觉得又亲切,又觉得敬畏。
杨锦心如此表情,也让林宜佳愉悦起来。
――她是家中六姐妹中最小的一个,从来都是人人“教导”她的,哪有她“教导”别人的机会?但眼下,杨锦心却是比她小了几岁,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嫂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