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你对不起她!”
红月大长公主重重一撩茶碗,不悦地道:“你说这话,听了没得让人笑话!小北,难道你想让人说,你媳妇是个狐媚又善妒的吗?”
杨广北目光幽深起来。
他认真望了红月大长公主一会儿,目光又转而留在兴国公夫人身上片刻,而后扫过定国公夫人,最后回到红月大长公主身上,垂下眼睑,低声道:“祖母教训的是。”
“你记下这个道理就好了。”红月大长公主闻言显得很满意,慈爱一笑,道:“宜佳有孕,是咱们杨家的功臣,祖母当然不是来给她添堵的。不过是个伺候你们二人的,当得了什么,给她用着药没个孩子的,也碍不上你们什么。”
“祖母说的是。”杨广北语气淡淡。
这个时候,林宜佳听闻红月大长公主的到来,坚持起了床,此时正站在屏风后面,将红月大长公主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蓝田扶着她,听见杨广北只反驳了红月大长公主一次就放弃了,不禁恨恨地咬了唇,担忧地看向林宜佳。看到林宜佳嘴角那一抹轻微的嘲讽,蓝田心中一颤,焦虑不已,又暗恨杨广北,心道:往日他那么爱小姐,怎么关键时候就靠不住了!
林宜佳加重了脚步,从屏风之后搭着蓝田的手转身出来,微微凸起的小腹,显得有些不太方便地给红月大长公主见礼。从前,看在她的肚子上,红月大长公主都是不等林宜佳动一动便叫她起来的,而今日,她却仿佛没有看见林宜佳的肚子似的,淡然地受了礼,才微微“嗯”了一声。
林宜佳也没有说什么自己需要休息的话。
她也不傻,自然看的出来,红月大长公主今日绝不是为了探视她的身体体恤她的不容易安抚她昨日受惊的情绪来的。所以,那些无用的话。她便也不打算说了,只是歉意地道:“让祖母和二婶婶久候了。”
红月大长公主微微一颔首,算是接受了林宜佳的歉意,表示了她的不在意,神态淡然却高贵,正是她贵为皇室大长公主所该有的风仪。
对一个有孕的小辈摆出身份来,说明什么,所有人心中都明白的很。
兴国公夫人便笑眯眯地问林宜佳道:“刚刚母亲教训小北所说的话,宜佳可是听到了?宜佳是明理有教养的好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做是不是?”
兴国公夫人眼珠一转。看到扶着林宜佳的蓝田。笑道:“我看你身边这个丫头就很合适……容貌性子都好。对你又忠心,不如就她吧。侄儿媳妇,你说呢?”
蓝田闻言骇然,连忙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出声。
林宜佳眼中闪过一阵羞恼,却笑道:“倒是让二婶婶费心了。”
她同杨广北一样,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不知道红月大长公主这么一早来是不是就是为了杨广北的“身边伺候的人”这一点小事,见杨广北和林宜佳都很温顺,于是不痛不痒地又说了几句话后,便也离开了。
待送走了一行人,林宜佳同杨广北回到堂上,彼此对视一眼。一眼不发。
蓝田再一次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倒是让林宜佳和杨广北惊了一下。
林宜佳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小姐……”蓝田抬起头,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慌,眼泪涂了一脸。哀哀地道:“夫人,奴婢不想伺候爷,真的不想的!”
“知道了。”林宜佳见她这样,心中反而想笑。她控制住笑意,挥挥手,道:“知道了,你家爷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你怎么伺候的。赶紧的,你家夫人我一早还没有用饭呢。”
蓝田听到林宜佳这样说话,有些懵。她又很快明白过来,心中顾虑一除,欢欢喜喜地道:“哎!奴婢这就去给您弄吃的来!”说罢爬起来就跑下去了。
杨广北坐在那里出神。
林宜佳瞥了他一眼,幽幽地道:“千里可是想要谁来伺候?恩,你说出来,我不会小气的。”
杨广北回神看着林宜佳,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鬓角的碎发,笑道:“宜儿不是知道我的意思么?”
他握住林宜佳的手,看着面前的庭院中那一盆一盆生动的菊花黄,神色有些幽暗,道:“我只是在想,祖母怎么突然想起这一茬了?当年她都不曾干涉过我的父亲母亲之间,也不曾干涉二叔和三叔,为何会干涉起我们两个来了?”
一直以来,杨广北都认为,红月大长公主待他的方式虽然“古怪”了些,但总是有几分真疼他的。他总是认为,在一些不重要的方面,红月大长公主会愿意偏向他,是希望他能够幸福的。
所以,他才十分不能理解今日红月大长公主的古怪――
他这个不文不武的“废物”,才成了同安伯……难道,自己的祖母她……并不愿意自己有任何的出息?杨广北不敢相信这一点,但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林宜佳没有想过这个。
她听说过许许多多长辈往恩爱的小辈之间塞人的,大约也明白其中许许多多种明显不明显,甚至有些微妙难言的理由。所以,她没有去想“为什么”,而是直接开始思考以后怎么办。
听杨广北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些奇怪了,略一思索,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鼓动的她?”
杨广北摇了摇头。
他三婶大抵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他二婶估计也想不出这样的主意。他的姑姑这个时候也没心思管他这里……
他不再想了,不在意地道:“好在祖母只是说了一说,没有真送了个人来。宜儿,你有了身子,就不要在这上面伤脑筋了,有我在呢。放心,祖母很快就会将我们两个给忘记了的。”
杨广北这个时候有些满意自己的先见之明,摸了摸下巴。
他又想起刚刚林宜佳是那样的信任他理解他,而感觉是那样的强烈和美好,心理激荡开来,看着林宜佳,眼中盛满了满满的情谊,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只能握住林宜佳的手,看着她,看着她,将她印到心里去。
定国公夫人一早到微光院看了一出戏之后,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心思――红月大长公主都能够那么对待长孙杨广北和怀着身子的林宜佳,难道她真的能够替薇儿考虑么?
本来,她还想问一下自己母亲的意见,但现在……
若母亲她愿意给薇儿做主,薇儿又何须蹉跎到现在!更像是除了杨广南,她就嫁不出去了一样!像她堂堂一位国公夫人,必须巴望着娘家怜悯一样!
定国公夫人突然想,似乎将薇儿送进皇宫去也不错?
薇儿性子活泼,甚至显得有些大大咧咧的傻气。但这样不正是会让人放心相信的性格吗?得到今上的宠爱,未必就是太难的事……再说,皇后娘娘为何成亲两年多都没有怀上子嗣?只怕是杨家如今势头太旺的缘故吧……
若是有人有资格同皇后娘娘竞争的话,今上只怕会乐见其成?
又一想,同杨锦心相比,薇儿实在有些不够聪明有心机。若是后宫女人多起来,她能够应对的了么?
定国公夫人反复拿不定主意,最后心一横,往明思院走去。
――既然如此,就将决定权交给别人好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她的薇儿都是再不能蹉跎下去了!
没想到一早就能看到一出戏,因而兴国公夫人今日心情很是不错,面对庶子庶女,她也给了不错的脸色,赏了杨广西一方端砚,杨清心一对玛瑙石的镯子。
听到定国公夫人来访,她眉头一皱,不想见人,却又找不出借口,好心情一下子没了,又只能耐着性子扬起笑脸去迎人。
一边走,兴国公夫人一边心中不忿地想,就魏薇那个丫头,又刁蛮又不懂事,除了县主那个名头,连林宜佳都比不上,还想嫁给她的儿子?哼!
透过曲折的廊柱,兴国公夫人的目光落在定国公夫人身后几个丫鬟的手上,不禁挑了一挑眉头――今日她这唱的是哪一出?总不能是来送礼来了吧?
自己这个大姑子有这么幼稚么?难道她会认为自己会见钱眼开,会因为一些钱财珍宝而被收买,从而让魏薇进门?自己这个大姑子,今天这是吃错药、异想天开了吧!
兴国公夫人心中这般想着,面色便微微古怪起来。待定国公夫人近前,她假笑着迎接道:“姐姐,您这是?”说着朝其身后的几位丫鬟手上看去,满面不解。
丫鬟们手上的托盘是用一层粉蓝色的绸布盖着,一时倒是看不出来下面是什么。
定国公夫人闻言把上兴国公夫人的手臂,反客为主一般地携着其进了后堂,赔了几分笑,道:“不瞒二弟妹,我这是有事儿求你呢。”
她一边赔笑,一边示意几名丫鬟近前,将托盘放在条案上,而后一一掀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