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县的那些士卒就更不用提,不是在战争中变成残疾就是岁数大了。几个人转了一圈之后,个个都是愁眉不展,倘若辽军突破河北军的防线,这个地方根本没有自保之力。
隋云珠见武令元看着坠落的夕阳发呆,问道,“大人在想什么?”
武令元回过神来,开玩笑道,“我在想投降书应当怎样写才能起到最佳效果。”
李擎之没有听出这是个玩笑,不禁竖眉,“还未战,大人怎能想着向辽狗投降!”
武令元笑笑,却并不辩解。
书生目盲便是绝了前途,武令元曾经历过人生中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候,那时尚且能够平静对待,现在更不会因遇上一点困难就立刻产生退缩的念头,他脑海中对此处已经有了许多规划,只是最要紧的首先还是要解决守城和人口的问题。
安久也想到了这些,“守城未必一定要用身强力壮的人,当初楼小舞设计了许多武器,就算是老弱也能够使用。”
扔炸弹这种活儿,只要是长着手的人都能行吧!
武令元立刻就想到了华容简曾经提过的楼氏有个擅机关军械的人,眼睛微亮,“这样最好不过,我们可不能把自己养成一头猪等着辽贼来杀!”
其他三人连连点头。
其实河西县的地位置和气候都算是得天独厚,若是有安定的环境休养生息,很快便能恢复活力,但是辽骑年年来犯,不能全指望着河北军营的抵抗。如果驻军有用,河西县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辽骑兵神出鬼没,河西守军中没有优秀的机动军队可以对抗,等大军反应过来,骑兵早就做完了掠人抢财的勾当。这种事情就算是凌子岳领军的时候依旧不能够完全避免,更逞论现在?
武令元道,“人口问题,明天查查户籍再说吧。”
隋云珠建议道,“天灾之后,流离失所的人很多,我们可以收容这些人。”
李擎之嘲笑道,“得了吧,我估摸他们情愿饿死也不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喂狼。”
“不试试怎么知道?”隋云珠觉得靠生养来增加人口根本不是办法。
“我去。”安久道。
“你不能去!”
“你不能去!”
隋云珠和李擎之异口同声的道。
“大人令我俩保护你,你若是走了,我们得跟着走,这河西县里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武大人……”李擎之急急解释道,“莫神医武功高,可是他身边还有个精神力强大的辽国走狗。”
他话音方落,只觉眼前一晃,安久的匕首已经抵住了他的脖子,而他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你说保护我?”安久讥诮道。
李擎之脸色瞬间涨红。安久这是用行动把他脸扇的啪啪响――就这种实力还好意思说保护她?
隋云珠推开她的匕首,“十四误会了,大人的意思是人多好办事。”
“我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是李擎之理解错了。”安久收起匕首,做出不容他人反驳的决定,“你们跟着也是累赘,我自己去。”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定了!
不过,愉快的只有安久一个人,隋云珠和李擎之脸都长了,这要是给楚定江知道,他们得以死谢罪吧!
武令元见状劝道,“还是让隋先生陪你一起去吧,我不怀疑十四姑娘的实力,但是如何让人心甘情愿的跟过来需要费许多口舌。”
好在安久还能看清自己的缺点,语言是门技术,她一向很擅长打击别人,却不会用言辞煽动人的情绪……
想了半晌,安久总算点头同意。
隋云珠松了口气。就算他武力值确实不如安久,至少在发生危险的时候多少能够起点作用,最不济还能及时通知楚定江前来营救,总比让她一个人消失在眼皮底下要让人安心。
武令元看着落在院中觅食的鸟雀,目光平静悠远,内心却不禁冒出一句:这些骗子。
说好的高手护卫呢!
被恩人给坑了,还能怎么办?认栽呗!
……
万物复苏,*光正好。
辽国析津府一处宽敞的庭院里古树刚开始冒出嫩绿的叶芽,这一株古树盘根错节,无数的枝桠层层叠叠,直探苍穹,即便现在还没有长出茂盛的叶子,大半个院子亦已经被阴影覆盖。
属下,一名身着宽袍的男子靠在躺椅上,身下铺了雪白的狼皮,腿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墨发披散,长长的发丝在雪白的皮毛上蜿蜒,泛着丝缎般柔和的光泽。他面上盖着一本书,只露出精致而又棱角分明的下巴。
阳光从茂密的枯枝之间漏进来,将树皮上的字映的斑驳。
“主上。”一身着胡装的汉子走进来,躬身行礼。
“嗯。”男子应声。
胡装汉子学过宋国字儿,足以认出那本书封皮上的四个字――控鹤密谱。
书页下面标注着一个小小的“乾”字。
这是《控鹤密谱》的乾字卷,也就是第一卷,上面记载着有关宋国控鹤军的秘密。
“属下接到消息,河西县新来了县令。”
这种小事情不值当特地过来禀报,定是有旁的事情,那男子取下书册,露出脸来,狭长的凤眼尽是威严。然而,尽管胡装汉子已经见过这张脸无数次,此刻却依旧有被晃了眼的感觉。
他愣了一瞬,连忙继续回禀,“探子传回消息,说是魏予之与新任县令同行,那个神医莫思归也来了。”
“哦。”他微微一笑,坐起身来,“本王在这里颐养天年,不过问这么多。”
说着招招手,令站在廊上的侍女过来替他梳头。
胡装汉子道,“主上若是不管,辽国无以为继了。”
凤眼慵懒的眯了起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弹着《控鹤密谱》,让人辨不清情绪。
此人正是辽国北院大王耶律竞烈,一个月前宣布退让王位,到析津府“颐养天年”。
对于耶律一族来说,能活到三十多岁已经算是高龄了。
“主上,可要密杀魏予之?”胡装汉子问道。
那身后的侍女手微微一抖,轻扯了一下耶律竞烈的头发。
他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眯眼看着树枝,口中淡淡道,“拖出去处理了。”
那侍女甚至连“饶命”两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便被人捂着口鼻携了出去。
“两个短命鬼,我倒要看看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耶律竞烈掌中罡风暴起,如千万把锋利的刀片,把那本书绞成粉尘。
看着随风而去的粉末,耶律竞烈面上泛起一丝浅笑,“有趣的事儿,总要试试才行。使人送口信给阿宁,叫她过来一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