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集转了一圈,又挑了几块上好的皮毛料子和衣料子,和不少用得上的物件,李倓几人这才向着市集外的马车行去。
苏云与虫娘挑了块红狐毛料,是一整片狐狸皮,没有半点损伤很是难得,虫娘看着爱不释手,连连摸着道:“这是与我的吗,真真是好看!”
苏云笑着道:“加上那几块碎料,与你做件披风是足够了。”
虫娘欢喜不尽,她自小穿着道袍,哪里能有过这样好看的衣裳,抱着那毛料不肯撒手。这样的她更像是十三岁的女娘,无忧无虑地快活着,教苏云几个也笑了起来。
“刺史大人在此,下官有礼了。”才出了市集,还不及登车,却是见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一位年岁颇长的中年人下了马车来,恭恭敬敬向着李倓抱拳作揖道。
李倓停住步子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道:“方长史多礼了。”
那位方长史起身却是溜了一眼李倓身后的苏云等人,笑着道:“大人今日沐休,却是来市集上采买么?不知这几位是……”
李倓微微笑望着苏云,口中道:“这是府中女眷。府中尚有事,便不与方长史多叙,先告辞了。”
那位方长史忙不迭躬身:“大人请,下官恭送大人。”
苏云几人向着那位长史欠了欠身,这才登了车,李倓也翻身上马,一行人回刺史府去了。只是苏云瞧着那位方长史对李倓分明十分恭敬,不知为何李倓似乎并不愿意多理会他,也不只是何缘由。
原以为只是偶遇,谁料第二日方府的帖子就送到了刺史府上来,却是方夫人请了苏云过两日去府上赏梅,还请了并州城里的诸位官家女眷,倒是手脚快。
李倓拿着帖子与苏云,有几分不豫之色:“方世同在并州任长史也有好些年了,在并州地界倒是有几分势力,他既然知道你来了,必然是要请你过去的,若是别的宴请,我倒是可以推了去,只是这是女眷赏花宴,怕是不好开口,你若是不愿意去,就打发个婆子过去回一声就是了,她们不敢说什么的。”
苏云瞧着那张帖子,听得他话语里的维护和关切之意,笑了起来,接过那张帖子看了看,道:“既然想好了要跟着你,这些人早晚是要见的,如今去见见也无妨。”
李倓听得她话里那句想好了要跟着他,便已是满脸笑容,拉着她的手,道:“这些人不过是想巴结上峰,也没有别的意思,你若是不耐烦见,打发了就是,别太委屈自己。”
苏云噗嗤笑了起来:“怎么就委屈了?莫非她们不是请我去赏梅,倒是要将我拿去吃了不成?不过就是我现在身份尴尬,若是真得怕见了她们推脱了,只怕更要生出闲话来,倒不如由得她们见一次,没什么稀奇的也就不会再好奇了。”
李倓望着她平静的脸,轻声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房,不是什么身份尴尬的人,以后不可再这样说。”语气轻柔,却是极为坚定地望着苏云。
苏云心头一热,低声道:“姨母都还未曾允准,偏偏你倒是认准了,说不定姨母还瞧不上你呢。”她使了人搭了信去长安,怕是要几日才能到。
李倓朗声笑了起来:“若是大夫人瞧不上我,我便亲自去长安求她准了我娶你过门。”苏云红着脸啐了一口,走开去将那帖子收好了。
方府在并州城的东南市坊上,苏云带着虫娘乘马车到了府门前,下了车才吃了一惊,这方府的阔绰大气远远超过刺史府,比得上长安城里贵府的气派了。
府门前早有婆子丫头等着了,见是刺史府的马车,知道来的必然是府里的女眷,忙不迭上前拜道:“夫人,娘子安好。”
苏云牵着虫娘向婆子微微笑道:“有礼了,请起吧。”
那婆子微微躬着身,引着苏云与虫娘向里面去:“夫人请随奴婢来,这几日府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我家夫人想着也是桩雅事,故而请了诸位夫人娘子到府里小坐,赏赏梅花说说话,热闹一番。”
苏云轻笑道:“你家夫人有心了,并州城怕是甚少能见到梅花。”她一边跟着婆子走着,一边看着方府里的景色,楼阁屋舍,假山花池,果然是富贵别致,想不到并州城里也能有这样的府邸。这位方长史果然不一般。
婆子接嘴笑道:“这片梅林还是我家夫人特意使了人从长安移种而来的,花匠悉心照看着,才能赶在这会子开了花,也能请了夫人过来赏玩一番。”
穿过垂花门,却是一片豁然开朗,后院中竟然真的种了成片的梅花,此时正是盛开缤纷,如云如雪,叫人看得忍不住惊叹,这里可是并州,居然也能有这样的景致。
方夫人是个丰满高挑的模样,见着苏云带着虫娘过来,一脸欢喜又是亲切的笑容迎上来,与苏云见礼:“夫人安好。”
苏云忙回礼:“方夫人快莫多礼,折煞我了。”
她起身看着苏云与虫娘笑着道:“听闻夫人与娘子才自长安到并州,我便冒冒失失递了帖子到府上去,还怕夫人不肯赏脸,幸得夫人来了,真真是蓬荜生辉,快请到暖阁上坐下,还有好些女眷们都是想见一见夫人,在暖阁中候着了。”
她走在苏云与虫娘中间,一边口中奉承着苏云,一边又不住打量着虫娘,夸赞道:“娘子长得真真是好看,又是通身的气派,果然是长安过来的,哪里是并州这小地方的人能够比得上的。”
苏云看了一眼虫娘,只见她一脸坦然,任凭方夫人怎么夸赞,没有半点表示,心里不禁笑了起来,虫娘最是会看人,只怕这几句好听的,她不愿意理会呢。
暖阁在梅林正中,二层小阁楼,窗外就是盛放的梅林,却是热闹非常,丫头们出出进进,捧着糕点吃食,时不时传来一阵女眷的笑声说话声。
方夫人引着苏云与虫娘进了暖阁,上到二层来,只见数位女眷围坐着说笑,一旁还有几位年轻的女娘却是规规矩矩坐着,时而掩嘴轻笑,一派大家闺秀的气度。
方夫人笑着道:“刺史府夫人到了,快见礼吧。”
一众女眷纷纷起身,上前见礼,却都是悄悄瞧着这位刺史府里不知来历的夫人,这两日并州城的大府里都听说了,刺史府里来了位女眷,是从长安而来,却是深得刺史看重,亲自陪着去市集采买。只是刺史乃是当今太子之子,并不曾婚配,这位夫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却是叫人猜疑了。
只见眼前这位年轻妇人梳着祥云髻,一身银朱小团花袄,鹅黄六幅落梅长裙,系着大红织锦面毡斗篷,没有太多的首饰,只是发髻上簪着一对温润的白玉簪,一把白玉背梳,算不得什么绝色之姿,却是清丽过人,柔美动人。
方夫人笑着指着一位位女眷介绍着:“这是孟司马夫人,这位是邵司功夫人,姚司仓夫人……”夫人好几位,苏云一一见了礼,倒是那三位娘子让苏云很是留意了一番。
一位是正是方府里的大娘子娴娘,方夫人的嫡亲女儿,生的算得上是娇艳动人,年方十六,一身桃红织锦小袄蹙金间色长裙,却是直直望着苏云拜了拜,口中道:“给夫人见礼。”全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敌意。
苏云不明白为何这位方大娘子对自己这般有敌意,微微蹙了蹙眉,点头:“大娘子多礼了。”
另一位却是那位孟司马府上的娘子惠娘,却是生的柔柔弱弱,穿着一身月白织锦缠枝兰小袄湖蓝缎面裙,怯怯地垂着头与苏云见礼,推到了一旁,很是规矩的模样。
另一位是姚司仓府上娘子,年岁尚小,只是跟着姚夫人拜了拜就躲开去了。
方夫人一定要请了苏云坐上席,苏云推拒着,只是带着虫娘做了客席上,方夫人只好自己落了座,笑着道:“今日可是实在有幸,夫人肯来我这府里赏梅,还望不嫌鄙陋才好。”
苏云微微笑着道:“方夫人多礼了,府上景致极好,又是风雅别致,实在是难得一见,是我有幸才是。”方府这等气派陈设,若是会说是鄙陋,那刺史府简直不用看了。
“夫人自长安来,一路辛苦,也算是我等的心意,为夫人洗尘接风,备下些薄酒小菜,还望夫人莫要嫌弃才是。”方夫人一抬手,丫头们捧着热腾腾的吃食鱼贯而入,说是薄酒小菜,却都是上等的宴席,连宫宴上才有的名菜飞鸾脍都送了上来,叫人看得瞠目结舌,这方府倒是阔气。只是苏云并非什么不曾见过世面的寻常女眷,连宫宴都去过,何尝会放在眼里,虫娘也是一脸平淡之色,并无半点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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