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瑜侧躺在床榻上,木然地盯着夜明珠下沁着淡淡荧光的墙壁。
回忆一点一点充斥她的大脑,他的好、他的宠、他的疼一直是那么的清晰,即便最后一刻,他也能让她死得高高在上。
可为什么,她隐约间觉得自己存了什么错误的认知
喜深则慕,爱至则妒,是不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不迁就
沈沉瑜抓着锦被,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慎刑司的人不是已经在审了吗有了结果后不是一样能治坤寿宫的罪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她的安危呢得知她遇险,来得那么快,那么急,那么慌张
快
玉坠不放心地推开了殿门,却见沈沉瑜已披衣坐起。
“娘娘。”
沈沉瑜的脸庞诡异地平静,微弱的亮光下,神态安静得让玉坠害怕。
“皇上是什么时候到的”她淡淡地问道。
玉坠不假思索,祭台不是谁都能上去的,事发之时她与玉弦一直呆在宫人堆里注视着四周的一举一动,所以记得很清楚:“娘娘刚被庄大人救下,皇上便到了。”
这么巧沈沉瑜手微微一颤又恢复镇定:“那午时之前,皇上一直在哪里又在做何事”
玉坠对于慕容瑾今日的行踪没有认真打听过,只听崇政殿那边的人说皇上批奏折批得好好的,忽然就龙颜大变,扔下奏折赶来了祭台:“貌似皇上一直是在崇政殿内批折子。”
玉坠不解:“娘娘在想什么”
殿外的雷声轰鸣,暴雨越下越大,沈沉瑜只觉得脑袋似被一道惊雷猛地劈穿,混混沌沌一片,如何也想不通,也无敢去想慕容瑾预卜先知的能力。
他知道有人要害她还是
“你们在干什么”
“庄卿,朕希望你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严厉的、警告的声音依稀还飘荡在耳边,沈沉瑜难以置信地攥紧手掌,有什么不愿意接受却仍然牢牢存在着的东西渐渐浮上脑袋。
他竟然会怀疑自己与庄司命
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比重生带来的冲击更加猛烈
如被人狠狠地扼住了脖子,沈沉瑜呼吸急促,脸色迅速发青。
“娘娘”玉坠见她脸色不对,吓得连忙去扶她:“娘娘您怎么了”
沈沉瑜抓住她的胳膊,瞳孔缩得紧紧的,是谁在帝王面前说了什么还是说今日本就是一个局
他不愿意动江太后,那慎刑司真正想审出来的是谁
“去光禄寺不对庄府”沈沉瑜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娘娘”玉坠不明白。
沈沉瑜不需要她明白:“让玉扇去”对玉扇,没有人会去关注浣衣局:“让她去庄府”
沈沉瑜揪着心脏,极度的惶恐不安。
还来得及吗
慎刑司审人的花样一向残忍无人性,拿到口供的速度更是快捷无比,还能不能等到天亮
告诉他小心又能如何他只是臣子无法与皇权相抗的臣子
谁能救他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光禄寺卿
为何前世没有今日这一段变故为何命运突然间就将她与庄司命牵连起
该死的慕容瑾在想什么多可笑居然会怀疑她和庄司命
沈沉瑜想笑,却更觉悲凉,他的猜疑如一把利刃凌迟着她的心。
是她是可以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庄司命为这一份莫须有的猜忌去死去证明他们之间的清白
可让她何其忍心
七岁时,性格跳脱的三哥领着她去城郊放纸鸢,却冒冒失失地追向大雁将她一个人不管不顾地扔在了山上。是庄司命背着哭泣的她一步步走下了高陡的山坡,她至今还记得他那时柔声细语的哄劝,单薄却宽广的脊背,干净柔软为她擦拭眼泪的手掌遇见的生人里,他最是无私地照顾着她,往后几年更是替代了兄长关怀的位置
她怎么可以让他在如此年纪丢了最宝贵的生命
“让玉扇回来之前再去一趟沈府”沈沉瑜挣扎,应不应该让父亲趟这一淌浑水
沈沉瑜心乱如麻。
“不,不要去沈府,让田安连夜去内务府将坤寿宫最近所有出入皇宫的人的名单调出来”沈沉瑜强迫自己冷静,不能将父亲拖下水,不能让沈府也陷入他的猜忌里:“记住悄悄的,别惊动了皇上。”
玉坠为她一连串的嘱咐迷惘且担忧,在这宫里,要瞒过皇上的耳目,谈何容易:“娘娘您与皇上”
沈沉瑜默默不语,她努力想让他感念她的温柔与解语,却不想还是要让自己的强势任性深植他心。
雨珠密集的交织于天地间,在地上积起一湍湍水流。
远在京郊的太和庙在暴雨声中显得格外地安静沉寂,禅院外窗外树影重重,莲台灯下女子温柔的侧影清晰可辨,宽大的道袍不掩绝丽的风姿。
“没有人怀疑你吧”声音如容貌般清悦,听不出早已过了花信的年龄。
“奴婢光明正大奉旨出宫采办,只是遇暴雨阻了回宫的脚步而已。”
“那就好。”女子颌首:“可有人怀疑太后的病”
“没有,奴婢只悄悄在夜间开了一扇窗,天亮前又将它关上了,没有留下丝毫的证据。太医诊出太后得了风寒,谁也不会怀疑到奴婢的身上。”
“嗯,你做得很好。”
“可是皇上动用了慎刑司奴婢怕”
“怕什么”女子冷哼,柔和的侧脸一片冷肃:“那人嘴里供出来的无非是坤寿宫的主子,又岂会连累到你这小小的婢女。”
“奴婢不是怕奴婢受连累,奴婢是担心,有江家在,就算皇上得到了太后谋害皇后的证据,恐怕也不会轻易动太后。”
“你当我会认为凭这区区一件小事就能动摇她的位置”女子不屑:“但凡沈氏因此埋下了怨恨,往后便会与她处处作对。我要的不过是后宫不得安宁,依着皇上对沈氏的宠爱,就算表面隐忍,心中恐怕会也会与她撕破了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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