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导,后台出口太窄,《百猴迎春》跟《编钟乐曲》的演员各有几十位,还有一大堆道具,串场的时候容易挤成一团啊!”
“导演,摄像没法做了,你来看看拍出来什么效果吧。”
“黄导……”
最后一次彩排还没开始,春晚总导演黄依鹤就已经头疼欲裂。大陆的春节联欢晚会是他率先发起的,从第一届到现在都是他的总导演,受到了从台里到中央领导的一致表扬。
眼看着头两届春晚搞得很成功,黄依鹤今年准备玩大的。首先是把春晚现场从电视台的演播厅搬到北.京工人体育馆,同时又把以前的录播改为现场实况直播,想让节目变得更热烈、更欢快、更大气。
但真正实施起来,黄依鹤才发现直播跟录播、演播厅跟工体馆完全不一样,以他目前的才能根本无法驾驭这种场面。
大家都知道这场晚会有问题,但问题该怎么解决,却没人能拿出答案。因为现场的所有人都没玩过直播,亦没有在大空间里搞晚会的经验。
“阿元,你有没有什么办法?”黄依鹤问身边的年轻人道。
那年轻人叫黄阿元,台.湾政大新闻系的高材生,亦曾是华视的顶梁柱。其打造的《爱心》乃是收视率超高的王牌节目,并因此拿到了“金钟奖”,很受当时的新闻局长宋楚瑜器重。
但就这么个台.湾的年轻王牌主持人,三年前瞒着家人留学日本再投大陆。目前担任中央台海外电视中心顾问,亦是去年春晚的主持人之一。
此君为台.湾“叛逃者”第一人,大陆第一档娱乐节目也是他打造的,中央台在80、90年代的许多创新改革,其实都是出自他的提议。
黄阿元亦是苦恼,他虽然见多识广,但也没玩过大空间直播。对如何办好这一届春晚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啊。
苦笑了一下,黄阿元说道:“筹备组不是邀请了王梓钧吗?如果他来的话,肯定有办法。他可是台.湾春晚的创始人,而且亲自经手的大型演唱会也不少。”
说起王梓钧,黄依鹤更是头疼。他亲自写信邀请王梓钧和邓丽君。王梓钧后来也给他回信了,说自己不能登台,换成了赵雅之和邓丽君参加。黄依鹤虽有些遗憾,但能请到邓丽君也是好事啊,可气人的是这三人太大牌了,如今马上就要开始最后一次彩排了,邓丽君等人根本就没露过面。
“黄导,邓丽君来了!”黄依鹤正在郁闷中,助手突然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汇报。
“哦?”黄依鹤心头一喜,虽然来得晚了。但总比不来好,不然他就得让其他节目顶上了。
黄依鹤接到消息时,后台那边已经一片沸腾。
“邓丽君!”
“邓小姐……当王梓钧三人一出现,立即想起一片惊呼声。王梓钧和赵雅之再次被选择性的无视,邓丽君被团团围住。他们两个却被挤在一边,只有那些挤不过去的人才退而求其次跟他们打招呼。
“王先生,欢迎来北.京做客。”一个浑厚磁性的男低音传来,接着是伸过来一只大手。
“你好!”王梓钧一看,却是“交配的季节来临了”的赵中翔赵老师。
聊了几句,王梓钧又看到旁边的两人。眼睛一亮,主动打招呼道:“朱先生,陈先生,两位今年又要表演什么小品啊?”
陈佩思、朱史茂颇为惊讶,想不到王梓钧会跟他们打招呼。两人连忙过来跟王梓钧握手,陈佩思问道:“王先生也知道我们?”
王梓钧笑道:“去年大陆的春晚我可有录像带,两位的《吃面条》非常好看啊。”
“哪里哪里,王先生谬赞了。”朱史茂谦虚地说,却是笑得红光满面。
正说着,黄依鹤带着人过来,握着王梓钧的手说:“王先生,你们可终于来了!”
“抱歉,时间有些紧。”王梓钧解释道。
“没关系,三位能来就好。”黄依鹤算是松了口气。赵雅之和邓丽君表演的节目都是唱歌,曲目早已经发过来,他这边也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少几次彩排倒也无所谓。
黄阿元跟在黄依鹤身后,王梓钧一眼就认出这位华视顶梁柱,颇为惊讶道:“原来黄先生在这里,我说怎么你好几年没在华视露面了。”
黄阿元表情有些尴尬,不过毕竟是坐主持人出身的,很快就拉开了话题:“王先生你可是大才子,待会儿还麻烦你给晚会做一下点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请直言。”
“一定。”王梓钧点头道。
彩排的时间快到了,黄依鹤请王梓钧去观众席欣赏彩排,心中也是存了请教的心思。
晚会既定时间一共四个多小时,可彩排时间却将近六个小时。
赵雅之和邓丽君的节目,一个靠前,一个靠后。赵雅之演唱的是《千年等一回》和《渡情》,两首歌都是《新白娘子传奇》中的曲目,不过后一首需要男女对唱,黄阿元唱功也还凑合,便被抓来同台。
邓丽君演唱的一共有三首歌,粤语的《漫漫人生路》、闽南语的《爱拼才会赢》以及国语的《祝福》。
此时的春晚就是这样,二十年后几个歌手才能合唱一首歌,而今则是一个歌手唱几首歌。
两人的表演算是掀起了彩排的两个**,基本上是一下台就被围住,王梓钧都没机会跟她们接触。
彩排完毕,王梓钧在观众席吃着电视台安排的盒饭,黄依鹤跟几个晚会制作人员走过来,问道:“王先生觉得这台晚会如何?”
王梓钧刨了一口米饭,问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黄依鹤已是五十多岁一老头,好笑地问:“假话是怎样?”
王梓钧道:“晚会极为成功,场面宏大,节目紧凑,而且还是现场直播,极具创新思维。”
黄依鹤又问:“那真话呢?”
王梓钧看了他一眼,问道:“真要我说?”
“说。”黄依鹤点头道。
王梓钧笑道:“一塌糊涂,烂到没法评价。”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黄依鹤还没什么反应,晚会的一个副导演已经发火了。在那副导演看来,王梓钧虽然名头大,但你从台.湾来的客人,凭什么把我们辛辛苦苦做的晚会说的一无是处?
“庆元,你闭嘴!”黄依鹤斥责了手下两句,转头眯着眼问王梓钧,“王先生能具体地指出我们的不足吗?我也好改成完善。”
王梓钧用筷子指着舞台说:“首先,这是一台春节庆祝晚会,基调是喜庆。纯以现场来看,确实有点喜庆的味道,可是在电视里看到的就不一样了。首先,这里是大型体育馆,不是小型演播室,摄像机对这里的光线要求跟狭窄的演播室完全不一样。你这里就四个大灯,亮度根本不够,而且这又是直播,根本没时间去做画面后期处理。我敢肯定观众在电视机里看到的画面肯定是暗色调的,会给人一种严肃压抑的心理暗示,这还谈什么喜庆?”
既然是黄依鹤,先前对王梓钧不客气的评价心中也有不满。但听王梓钧这么一分析,他已经背心流汗了,自我安慰道:“我也觉得灯光有些问题,但没这么严重吧?”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王梓钧又道,“顺便问一句,你这音响哪儿买的?怎么声效这么差,听起来歌声都是扁的。”
这也能听出来?黄依鹤汗颜道:“音响是从香港运来,但因运输不方便,我们就放弃了一部分,从20吨减为8吨。”
“你们还真能省,”王梓钧指着对面的大灯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灯光,至少还要多装六个,不然电视画面会变成黑乎乎的一团。”
“还来得及吗?”一个工作人员插嘴道。
王梓钧说:“来不及也要弄,不然这台晚会节目再精彩也砸了。你让全国十亿老百姓看着死气沉沉的暗色调节目庆祝春节?这是做联欢晚会还是开追悼会呢?”
王梓钧的嘴本来没这么犀利的,可这糟糕的彩排让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吐槽。
“音响到无所谓,不是专业人员听不怎么出来,最多敏感点的会觉得声音不对而已。”王梓钧继续道,“可是黄老你这节目编排顺序是怎么回事儿?”
黄依鹤愣道:“节目编排也有问题?”
王梓钧说:“做晚会跟做文章一样,讲究凤头、猪肚、豹尾。一个好看的开头就成功了一半,但你一上来就是让几个主持人拖拖拉拉地互相介绍,然后再拜年。这也就不说了,紧接着又是冗长的京戏和古乐合奏,估计老年人会看得津津有味,但我这种中年人可能会看得犯困。还有后面……”
随着王梓钧的一一点评,黄依鹤额头直冒冷汗。这次春晚是他的一次尝试,不仅换成体育馆直播,而且节目内容也力求大气壮观。在这种求新求变求大的思想下,他结果却忽略了庆祝晚会最基本的东西。王梓钧说的他不是不懂,而是灯下黑给无视掉了。
“王先生要是早来就好了,可现在……”黄依鹤一张老脸都变成了苦瓜模样,这都最后一次彩排结束了,再有几天就要正式表演。增加大灯让工人多加加班就好,但要是重新编排节目,那哪来得及啊?(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