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魔宫正殿被毁了一半,当然,这罪魁祸首并非赵清华,而是赤江,他跟耆童打的兴起,一不留神,手上的铁锤就开始砸墙撞柱子,不多时,正殿就塌了一半。看小说到(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相比而言,赵清华与冰夷之间的互殴就要斯文上许多,不过数个回合,便决出了胜负。其实,本来以赵清华区区一具活尸的武力值,是远比不上冰夷这样的上古战魔的,奈何赵清华因着成为完整的执念之尸的缘故,便得了些我的修为,加上她本身就是纯粹的执念的聚合体,如今得了颗完整的七煞魔心,简直如虎添翼,修为一下子涨了不少,并天赋异禀的能开始控制魔域的瘴气,故而,冰夷自然是败了。
冰夷在第二次被赵清华打落在地后,就看出了差距,没再冲上去找虐,而是看向了一直坐在台阶上的箴言。
箴言看起来彷佛是因身负重伤,体力不支才坐于台阶之上,可冰夷看着他,却产生了一种他并非坐在台阶上,而是坐于王座之上的错觉。他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木藤,转而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看向远处,神色是冰夷从未见过的平和。即使胸口流血不止,面色苍白,即使身处纷乱的战场,坐于半塌的残亘间,他的周身仿若有一种特殊的气场,让人一眼望去,便知道,他是王。即使如今,真正踏上阶梯,坐在王座上的已是另有其人,他也依然是王,他身处之地便是王座。
冰夷怔了怔,几乎脱口而出的问了句,“尊上,您真的就这般放任一具活尸,在魔域为所欲为?”即使现在看上去是赵清华占了上风,可是她知道,或者说她坚信,若是箴言愿意出手,赵清华也只有被按着打的份。
箴言看了冰夷一眼,脸上依然带着笑,眼中却是一片冷然。
只是这一眼,冰夷就像是被吓到一般的低垂下头,“属下失言。”
箴言笑了,“既是她想要的,孤便给她,又有何不可?”
冰夷身子一怔,咳出几口血,闭上眼,抿着唇不说话。
箴言又看向我,唇角勾起,眼中透着温润笑意,“藤儿,你说可是?”
我看了看箴言,又将视线移向立于王座前的赵清华,不禁感叹道,“东王公确实看的长远。”
“木公?”箴言似是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他自出生以来,便是能观天道,知未来的,自是看的长远,可是,藤儿可别被他那副老好人的样子给骗了,他虽看起来是那般正派仙君的模样,可却惯会使坏算计,自私又任性,当年,我可是被他坑了不少次。”
“自私任性?”我想了想,道,“也许是吧。”
正巧这时,赵清华低下头,对上我的视线,我便问了句,“可闹够了?”
她笑了,眸中光华璀璨,“你既自一开始就未拦我,那便看到最后吧。”
我点头应道,“好。”
这天,魔域因这次的小型内乱,耆童、赤江、以及冰夷的手下都损失了不少兵力,赤江与耆童也因为毫不节制,并毫无意义的互殴而都伤得不轻。
这天,因箴言的放任默许,赵清华成了新一任的魔尊。
一开始自然是有些反对的声音,但在赵清华将箴言的魔力吸了个饱,并将他折磨的不成人样丢入地牢之后,以冰夷为首的一些认为赵清华不够格的魔们就连招呼都不打的都跑去了魔域边境,自那之后,那些反对的声音便消失了。
毕竟,魔域是强者为王的世界。
至于耆童跟赤江,耆童盘算这么久,好不容易换了个老大,他自然是乐见其成,赤江反正只要有架可打,谁在上面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想来想去,真正打从心底服从箴言的,也就只有冰夷了。
赵清华成为魔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十分的轰动,她跑去了人界,将人界帝王的龙椅上的真龙口中咬着的那颗,听闻能镇压四方妖邪,保世间平安康泰四海升平的宝珠给取出来,带回了魔域。
随后,她又去往妖界,将妖族藏在山沟里的圣物[生灵木]给挖出来带走。为此,赵清华一路上都遭到妖王亲自率领的军队追杀,后来,也不知赵清华与妖王说了什么,妖王半路便退了回去。
回魔域后,赤江还专门来我府上跟我抱怨了半天有架不能打的憋屈,直说妖王是个只能看的怂货,并很认真的怀念起当年箴言带他们打上天界,毁掉昆仑宫时的舒爽感。
然而,很快,赤江打上天界的愿望便得到了实现。因为赵清华刚偷完妖族圣物回到魔域后不久,就上了天界,跟天帝打了一架,把天帝打的半残不说,还将天帝那只鸟侧妃最自满的七彩瞳纹尾羽拔了个精光,又自金木水火土五名星君那里拿走了他们视为命根子的镇殿灵石,其中,火德星君还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奶娃娃,在周围的人都倒下后,依然哭唧唧的抱着灵石不愿撒手,被一点都不尊老爱幼的赵清华一脚踢晕了过去。最后,赵清华又去月老宫拿了数根手指粗细的结缘绳,方才心满意足的率领众人回了魔域。
这天,连接着打完几场架后忽然闲下来而无聊至极的赤江路过我府上,便又来跟我讲他于天界的所见所闻,赵清华这段时间干了些什么,我虽隐隐感觉得到,但细节上大多都是自赤江那里听来的。
“当时在月老宫门口,有个穿红衣服的仙子不知怎的,一边哭一边往[她]跟前凑,被一个奶娃娃模样的仙人拉住,那仙人应该是月老吧,看着修为不错的样子,”赤江说着舔了舔唇,一脸的兴致盎然,然而又很快萎靡下来,“可是,[她]特么不让老子出手,那些个月老宫的怂货也不抵抗,老子的铁锤啊,在月老宫都没动过!”
打从赵清华成为新的魔尊后,赤江不知为何一直不愿称她为[尊上],但也不好直呼其名,久而久之,便一直称其为[她]。
我不禁念了声阿弥陀佛。
那红衣仙子应是红娘,我想了想前因后果与赵清华那张,虽说与我越来越不同,却还算是颇为相似的脸,便知红娘应是认错了人。
赵清华自天界回来后没消停多久,又去了趟幽冥鬼界将判官的判官笔给抢回了魔域,一时间,天界、人界、妖界、鬼界四个大世界都不安定了好一阵子,除妖界外的其它三大界为了抢回宝物,找回场子,自然是将矛头指向了魔域,故而魔域的边界也越发的不平和。
然而始作俑者的赵清华,在将魔域的宝物库翻了个底朝天之后,放话说要前往魔崖山闭关,便将这烂摊子丢给了耆童赤江等人,撒手不管了。因为有架可打,赤江自然是非常高兴的,耆童倒是有些不满,估摸是觉得赵清华并没有达到他理想中的王的样子,至于耆童的理想中,到底是希望能有一个什么样的王来统领魔域,我也不是非常清楚。
赵清华前往魔崖山闭关的这天,我理了理衣服,去了地牢。
阴暗的地牢内,箴言被最能克制魔气的重魔石所制成的镣铐扣着,神色安然的坐在地上。他脸色苍白,皮肤干枯,一副生气在逐渐流失的模样看着只比脱水的干尸好上那么一点。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对我笑了笑,额间赤色朱砂依然鲜艳似血,眸底的紫色竟透出抹温和来。
赵清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一次地牢,吸取箴言剩余的魔力外加想方设法的折磨箴言,本意应该是想让他体会到何为生不如死,然而在我看来,箴言的气色确实不太好,但他身上却感受不到痛苦、憎恶这样的情绪,反而透着股子愉悦。对此,我是真的不太明白,赵清华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能让他虽然半死不活却依然充满愉悦?
我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他看着我,挑眉轻笑,“藤儿是不忍我受苦,特意来探望我?”
我疑惑道,“你真觉得自己在受苦?”
他笑而不语,我也没继续追问,只是继续道,“赵清华她不会再来了,你也不用再装着一副被重魔石锁住的模样。”
与东王公同一辈的箴言,虽说魔心被取,但其修为之深厚,自不是赵清华一次两次可以吸干的,再说,箴言与七煞魔心本就为一体,如今他的魔心只是换了个地方跳动而已,与箴言之间的联系,不会轻易断开。
箴言苦笑道,“魔心不在身边,我是真的很虚弱。”
我看了眼箴言惨白的脸,也不知道赵清华为什么一看他这副装腔作势的虚弱模样就会觉得心情舒畅。
箴言抬起被镣铐锁住的手腕,“藤儿不帮我解开吗?”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丸子看完前缘镜后失去意识的那天,前缘镜,是被你拿走了吗?”
箴言闻言,逐渐收起了那副柔弱的模样,周身的气势也变得凛然起来,他撑着脑袋看着我,表情晦涩不明,“分出了执念之尸就是不一样,就算提起丸子,表情都不会变一下,当真是爱恨全无?”
我低垂下眼,“不用试图激怒我,只是无意义的浪费时间罢了。”
箴言沉默不语,半晌,终于低声道,“确实在我这里。”
怪不得赵清华翻遍了魔域都没找到那面镜子。
我对箴言伸出手,“把它给我吧。”
“既然是藤儿的要求,我又怎会不给,”箴言抬头看着我,“只要藤儿愿意告诉我,[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放任至今,你也真是奇怪,”我略显疑惑的蹙眉,箴言的态度一直都让我觉得他是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的,可如今看来,他却只是单纯的在满足赵清华的要求而已,与我记忆中所熟知的那个魔尊箴言相去甚远,当真奇怪,“不过,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不问我,你也应该已经察觉到她,或者说[我]想要做的事。”
相信过不了多久,其它几界的人也会陆续察觉到这件事,并会为了阻止这件事的发生,而来全力以赴的闯魔域。
箴言看着我,眸中透着抹异样的执着,“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不是我,不是赵清华,而是[我]的愿望?
可是,我对[我]的愿望的理解与箴言应该是相差不多的。因为留在我这里的,基本都是与愿望、执念无关的东西,而赵清华的行动则是[我]的愿望的最纯粹的体现,我也是通过赵清华的行动才逐渐想明白,[我]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一开始就知道赵清华其本身便是[我]的愿望的最直接体现的箴言,又怎会看不透赵清华的行为?
所以,他为何选择问我?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问了,并摆出了我不回答便拿不到镜子的架势,我唯有细细想了想,然后很是诚恳的说道,“赵清华兴师动众的抢来的那些灵物聚集起来,能做的事非常有限,而那个[愿望]是什么,你大概比我更清楚,你觉得埋在[我]心底,最深的执念是什么呢?”
箴言低垂着眼沉默不语,然后他伸出手,黑色的雾气逐渐凝聚,慢慢变成一面镜子,他将镜子递给我,“你会阻止她,还是说,实现那个[愿望]?”
我接过镜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是光凭我,无法决定的事。
这是[我]将要决定的事。
我收起镜子迈出牢房,箴言忽然说了句,“我会把丸子从地藏那里带回来,就算耗尽我一身修为也会帮他把魂魄补全,所以――”
我脚步一顿,“她许是没告诉你,当初[我]因你而原身碎裂,你以半颗魔心救[我]之时,丸子为了[我],散尽了魂魄,再无修复可能。”
所以,应该是再没有所以了。
箴言先是怔住,随即整个人都萎靡下来,隐入了黑暗中,“我…”
他的声音与话语沉入黑暗,我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也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