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柳只得答应了,又怕沈大嫂盛怒之下,再打了环姐儿,毕竟环姐儿脸上好容易才消了肿,便仗着是沈秋君大丫头的身份,笑着多嘴劝道:“还望大少夫人息怒,姐儿毕竟年纪小,又聪慧伶俐,一时淘气也是有的……”
话未说完,沈大嫂冷笑道:“沈家好家风,一个丫头也敢管着当家夫人管教姐儿。”
雪柳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矮身行了礼,低着头走了。
却不知因为雪柳是个活泼性子,一路上已与环姐儿厮混得熟了,如今环姐儿眼见母亲如此,便有些不满,看着雪柳走远了,说道:“到底是我姑姑身边的亲信,你就应她一句又怎么样啊,那样给人没脸面。”
沈大嫂本来想提着女儿回院里再教训她,如今看女儿竟然为了沈秋君的一个丫头驳自己的话,且她在鲁地管家也是惯了的,便不顾还在外面,直接喝道:“我就是应了她,也照打不误,我就说你以后少去那边走动,这才多大一会,就被灌了迷魂汤,帮着外人说起话来。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环姐儿眼珠一转,忙笑嘻嘻说道:“母亲息怒,女儿也是为了母亲好啊。”
“为了我好?好,你说,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我今日不揭了你的皮。”
环姐儿便慢慢说道:“曾祖母为什么欺负祖母呢,还不是因为祖母没有小姑,没人在曾祖母面前帮她说好话,所以才被欺负的。而祖母又是您的婆婆,为了将来她不欺负你,我当然要讨好小姑姑了。”
旁边人也忙凑趣道:“姐儿倒是个有孝心的。”
沈大嫂这才好些,笑道:“什么孝心,不过是为了逃一顿打,胡乱诌的罢了。”低头看女儿得意洋洋的样子,又道:“我的小姑可不止你小姑姑一个,还有你大姑姑呢,正经的,你该去讨好她。”
沈大嫂正说着,忽看到女儿裙边的玉佩有些眼熟,便道:“你这是什么时候得的,谁送你的?”
环姐儿低头看去,忙答道:“小姑姑送我的,听雪柳姐姐说这可是老物件值不少钱呢。”
沈大嫂一听是沈秋君送的,便上前一把扯了下来,斥道:“眼皮子这样浅,什么值不值钱的,什么人给的东西都要。”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扔了出去,却被身边的丫头急急拦了下来,一面又直冲她使眼色。
沈大嫂不由顺着那人眼光看去,却赫然发现沈夫人正带着人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她,不由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夫人慢慢走过来,先命人送环姐儿回去,环姐儿见眼前气氛不对,吓得不敢吭声,乖乖跟着丫头们走了。
沈夫人对沈大嫂说道:“你跟我过来。”婆媳二人便暂到了一间小亭子里,沈夫人坐下,看着沈大嫂问道:“秋儿送给环姐儿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要?她在你口中到底是什么人?”
沈大嫂吓得不敢吭声,沈夫人又拍桌道:“那日回府,秋儿和几个侄儿侄女说个话,我就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就这么碍着你的事?”
沈大嫂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母亲心疼小姑,我也心疼我的女儿,小姑已然这个样子了,我怎能再让环儿和她走得太近了,坏了名声嫁不出去。”
沈夫人闻言大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骂道:“和秋儿走的近,怎么就坏了名声?你这妖言惑众的搅家精。”
沈大嫂捂着被打肿了的半边脸,一鼓作气地说道:“母亲何必自欺欺人,现在她还小姑独处不就说明问题了吗。我原就说错了,就算是环姐儿不与小姑走的近,只怕名声也已经坏了。小姑出了那样的事,仍被当成沈府的宝贝,这本身就说明了我们沈家对于贞洁的态度,这样人家的女儿,谁敢求娶?”
沈夫人只是定定地看着儿媳,也不说话,沈大嫂见了心里有些害怕,不过为了女儿仍是说道:“我知道小姑还是清白身子,如果仅为当年之事,我或许也不会阻止环姐儿,可是我没想到小姑竟然觊觎贤王,那可是她的亲姐夫,这样的品性,我如何放心让女儿与她来往。”
沈夫人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大嫂冷笑道:“这事可是儿媳敢空口白牙说的吗?当然小姑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儿媳也没办法。”
沈夫人点头道:“你倒是会往秋儿身上泼脏水,好,我不会教育女儿,我倒要看你以后能教出什么贞洁烈妇来。你回去吧,我会让秋儿和你以及你的女儿离得远远的。”
沈大嫂见沈夫人如此,心里越发没了底,只得犹犹豫豫地退下,及至快出亭子时,忽然一个念头映入她的脑中,她急忙停住步子,看着沈夫人认真说道:“儿媳知道母亲定有让父亲改立世子的本事,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夫君丢了世子之位,等待他的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夫人淡淡笑道:“他是我的儿子,我焉能不心疼,世子之位是不能换,但世子夫人的位子是可以换人坐的。”
沈大嫂闻言,不啻耳边响起一声焦雷,直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嚷嚷道:“我无过错,你不能休我了去。”
沈夫人冷笑:“还说是什么门香门第的女儿,也不过如此,一点子事就惊慌成这般模样。你今日竟敢顶撞我,现在马上去祠堂悔过去。”
沈大嫂被沈夫人如此一说,头脑反冷静下来,休妻是大事,丈夫不在家,沈夫人一个人还真做不了这个主,她稳下心神,慢慢退出亭子,就有两个婆子上前带着她去了祠堂罚跪。
沈夫人静静坐在那里,老半天一动不动,丫头婆子们不由面面相觑,上前小心说道:“夫人,您还好吧,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沈夫人却脸色平静,起身笑道:“放心,我无事,我还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看不到秋儿有了好归宿我怎能瞑目。”
众人不敢吭声,上前扶着沈夫人回了主院。
再说雪柳回去后,少不得将事情经过说了,又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如今侯爷夫人都在,大少夫人竟然这般不将您放在眼中,这以后还了得。”
沈秋君初听雪柳之言,还是有些不以为意的。
前世她活得稀里糊涂的,如今重生后经过大姐之事,又知道祖母对自己的厌恶,对于大嫂的那点心思,她也是有些明白的,只是因为没有闹出来,她也就装作不知情。
况且这不过是个人观念的问题。沈秋君自然认为自己该好好活着,但大嫂或许觉得自己遭遇了那种事,就该以死明志,两个人的观点不同,都是自小根深蒂固的,也难让对方必须改为自己的观点,自此井水不犯河水地两不相扰也就是了。
不想,没过多长时间,又有小丫头来道:大少夫人与夫人吵了起来,被夫人一气之下关到祠堂去了。
沈秋君这才忍不住也来了火气,大嫂怎么也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小姐,又多年独当一面,人情世故方面定也做得不差,便是心里真看不上自己,也该面上遮掩过去,如今却连表面工夫都不做了,可见不仅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便是母亲也不值得她去费心讨好,果是有祖母撑腰,这胆子就肥了。
沈秋君叫过雪香来,让她去辛先生处说几句话,雪香认真听了,便忙出去了。
雪柳倒不忍心了,说道:“不会就因为我挑拨了这几句,就害得大少夫人要背个不孝的罪名吧。”
楚嬷嬷则道:“她与你那样说话,便知心里没将小姐当回事,如今又敢顶撞夫人,可见被老太太纵得无法无天了,不挫挫她的锐气,她还以为这沈家除了老太太就是她了呢。”
沈秋君叹道:“以前看大嫂也是个好的,怎么出去这几年就成了这个样子。”一边说着,便起身去看母亲。
沈夫人见女儿来了,笑道:“我可没你想的那般小心眼,她还气不着我。”
沈秋君忙笑道:“母亲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还是让辛先生看看的好。母亲可别大意了,有时这人被气着了,表面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却不知极伤心肺的,若是早日查出来,也好早早保养,别再受劳累,也不能再动肝火。”
沈夫人眼神闪了闪,指着女儿笑道:“也罢,就依了你吧。一辈子了,都没能暖过她的心来,我也就不再指望了。”
一时丫头们都散了,沈夫人看着女儿问道:“你大嫂总是忤逆于我,你说将她休了如何?”
沈秋君摇头,说道:“祖母不会同意的,大哥也不会同意的。环姐儿如今也是十岁的大姑娘家了,如果大嫂被休,她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珂儿与纬儿还太小,又占了嫡长,必会成为继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母亲接过来养活,一来母亲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二来,只怕他二人心中有怨,到头来反养了两个白眼狼。依女儿之见,经此一事,大嫂也会有所收敛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