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眉叹了口气,上前握住秀娥的手,语重心长道:“这件事是我们理亏,到了京城之后,就算夫人只是留下你做个丫鬟,你也要好好的,遵守本分,将军总不会亏待你的。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什么事都逞强,该对自己好的地方绝不能含糊,你别再这么傻了。”
秀娥眼眶湿润,心中传来隐隐的疼痛,她这一辈子,能有素眉这一个姐妹,值了!只是,她却不敢告诉素眉她心中的想法,因为就算到了京城后会被丢弃,她也要赌一把,能跟将军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素眉一路将她送出了白沟镇,直到她再三催促,她才肯转身离去。望着素眉渐渐缩小的身影,秀娥抹干净脸上的泪水,诚心祝福这个真心待她的好姐妹下辈子可以永远幸福快乐。
秀娥跟瑞珠分在一辆马车上,她觉得很不自在,夫人的这个贴身丫鬟,似乎对她有很大的成见。
“秀娥姑娘,你念过书么?”瑞珠突然开口问道。
秀娥略局促地垂下头,低如蚊呐道:“小时候读过一些,后来家里穷,便没有再念了。”
“也就是说你识字喽?”
“嗯,认得几个字。”秀娥老实回答,又不免好奇道:“怎么了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去了将军府我该给你分配什么工作罢了。”瑞珠讪笑着解释,心里却在想,这小姑娘看上去是没有什么心机,柔柔弱弱的,但断不会是表面看上去这么没有心眼。她识字,也就会写信,到时候莫不要让她将京城的事情胡乱透露出去的好。
姑娘说要安排个人把她给嫁了,她可得好好想想有什么人选适合她。
秀娥却完全不知瑞珠心中所想,而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随后便兴奋了起来,真的么?原来她可以留在将军府么?原来夫人并没有打算将她赶出去啊!她日后可以时时刻刻看到将军了!
可秀娥还没来得及开心多久,等出了保定,便被通知要跟着刑珏一行人先回京城。
“那将军您和夫人呢?!”秀娥一时激动,忍不住叫了出来。
亦萱若有似无地看了秀娥一眼,没有说话。
秀娥自知情绪不对,忙垂下头,双手不停地绞着衣摆,呐呐道:“我,我只是担心。”
亦萱还没有接话,便听到顾廷睿冷漠到:“不劳陈姑娘费心了,本将与夫人自是有事要办,你们先回京吧!”
亦萱便道:“瑞珠,你也先回京吧,好生招待陈姑娘,莫要委屈了她。”
瑞珠点头称是,她自然知道姑娘要她回京城的目的。
秀娥垂着头,指尖却止不住地颤抖,她为何要多此一问呢?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么?何必又一次自取其辱?陈秀娥,你真傻!
如今是五月,天气渐渐转暖,柔风吹拂大地,百花尚未凋零,颇有一股自在舒适之感。
亦萱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朝外面看去,闻着在野外才能有的空气清新,只觉得胸口那股郁结之气减淡了不少。
“之前跟瑞珠说是一路从京都赶来,却是为了见你根本无心去观赏这沿途的风景,如今一看,倒真是美不胜收。”道路旁开满了一簇簇粉嫩嫩的野花,有的叫不出名字,却美得让人惊叹。
顾廷睿微笑地朝亦萱看过去,心情也随着她展露的笑颜而起伏起来。
“总还有时日,你要喜欢便看个够。”
亦萱开心得点了点头,却道:“不过也不能耽误太多的时日,月娘还在京城等着我们呢!”
顾廷睿笑,解释道:“他们走管道大约要半月左右抵达京城,咱们虽要游玩一番,却是走的捷径,约莫着差不多时日便能回京。”莫要说是担心月娘,就是回去复皇上的命,他们在路上也不能耽搁太多的时间。之所以一定要跟大部队分开走,不过就是想好好享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罢了。
亦萱自然也知道这些,心里有些惆怅却也有些释然,能出来玩便是极好的,她已经不能奢求太多了。
之后的半个月,亦萱跟顾廷睿二人就真正抛却了一诸烦心事,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场,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慕容轩、没有莫心妍、没有皇上、没有忠勤伯府,没有任何不开心的事情。
若是走到城镇,两人便在客栈歇下,若是走不到,两人便去村庄里找民宅居住,甚至有时候还露宿野外,亦萱虽然紧张,但跟着顾廷睿在一起,倒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有一回亦萱在一个小摊子上看中了一支镀银簪,是海棠花的形状,虽然材质不好,但胜在做工小巧别致,海棠花在簪头栩栩如生,相当逼真。卖东西的摊主说是他娘子亲手做的,亦萱很喜欢,本欲买三支分别给自己、徐婉清还有月娘,可谁知道却只剩最后两支,那人的娘子于前日又不小心摔伤了手,不能再另做。亦萱心中多有遗憾,本不打算买,谁知那摊主说县城主李家大小姐的丫鬟翠儿先前买走一支,若他们一定要的话,倒是可以去问那翠儿买。
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簪子,亦萱不想这么麻烦,放下后便没有再提,谁晓得晚上回去歇息的时候,顾廷睿便变戏法似的将三支簪子送到了亦萱的手上。
亦萱开心极了,问他怎么得来的他却不肯说,亦萱心想着不过是十文钱的发簪,估摸着是看到谁头上带了问旁人买下来的,也就没有多问。直到后来他们之间渐行渐远、形同陌路的时候,她才晓得,原来当初这十文钱的发簪花了他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玉。
只因为,她喜欢。
也正是因为这个簪子,才叫当时心灰意冷的亦萱重新审视他们一路走来的感情,终是没有酿成抱憾终身的悔事儿。
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现在的亦萱和顾廷睿却已经抵达京郊,正往城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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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将军府却是热闹纷繁,月娘听说瑞珠她们回来了,开心的不得了,头都没有梳好,便撒着欢地朝前厅奔去,苦的冬霜一手拿着象牙梳一手捏着海棠花钿跟在后面追去。
月娘赶去前厅,气都没有喘匀便兴奋地上前抓住瑞珠的手,问道:“瑞珠姑姑,我母亲和父亲呢?”
瑞珠看月娘因奔跑而显得红扑扑的脸颊,还有歪了外边的发髻,不由失笑道:“大小姐,您不要着急,夫人和将军大约很快便能到了。”
听说他们还没有回来,月娘显然有些失落,“父亲和母亲没有跟你们一块儿回来么?”
瑞珠解释,“将军和夫人走的小道,说是要带些风土人情的东西回来给你们,这难得出一趟京城,也不容易。”
月娘又开心起来,“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瑞珠略略估计了一下,答道:“大约今明两日吧,最迟不过后天。”
“哦。”月娘点点小脑袋,已经盘算起等到父亲和母亲回来她要怎么跟他们说说这一个多月的遭遇了。
沐王妃在一旁看得连连失笑,忙吩咐侯在一旁的冬霜把月娘的另半边髻梳好,自己则嗔道:“你看你,便是你父亲和母亲回来了你也要打扮得体,难道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冲出来迎接你父亲和母亲?”
她这话虽是责怪之意,语气却是满满的宠溺。
月娘自然听得出来,忙吐了吐舌头,乖乖地由着冬霜在身后替她抓髻,视线回转间,一下子落到了局促地跟在瑞珠身后的秀娥身上。
她并没有在将军府见过这个婢女。
“她是谁?”不由好奇地指了指秀娥。
瑞珠便答道:“她是陈秀娥,是将军在河北救下的难民,父母亲戚都死了,无亲无故的,夫人好心便将她带回京城了。”
秀娥被点名,心“咯噔”一跳,头垂得更低,身子也开始瑟瑟发抖。
从她跟着瑞珠下马车、进将军府到现在,她一直低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直到进了京城城门的那一刻起她才知道,她陈秀娥原来要比想象中的还要卑微!
这京城的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的巍峨、气派、繁华,纵使白沟镇已经商贾云集、珠玉琳琅,但还是比不了京城分毫!将军府更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还有那么多仙女似的的姐姐,她根本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难怪将军从不正眼看她一眼。
这里的人都是仙女,她一个凡尘里的俗女岂能与之相比?所以她自卑她害怕,她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怕惹了旁人的厌弃,遭了旁人的鄙夷会将她赶出将军府。
“哦。”月娘点点头,见秀娥一副害怕得发抖的样子,不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来将军府时的场景,于是安慰道:“秀娥姐姐,你不要害怕,母亲既然让你来了将军府,就不会亏待你的。”
母亲?
秀娥脸色刹那间雪白,原来,原来将军和夫人都已经有了孩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