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辟邪的反击实令聂冲大开眼界。
以他从旁观来,那借由冰雹折射乱窜的道道炫光,有着牵引思维的妙用,越是凝神应对,受害便越深重;如若道心不坚,又没有聚念凝神的上乘法门,挺不过几个呼吸就要心念涣散,破绽因而一生,性命也就难保。
与之为敌的群仙身在局中,一时难觉利害。当中有些修为与见识俱都不足的,居然妄想着辨明轨迹加以躲避;殊不知此正中了于道人的算计,一待心神散乱、举措失当,立刻就遭毒手。
聂冲瞧得分明,只见十数人被炫光打中之后,一身法力却都化作化作冰剑破体而出,“呜呜”旋鸣着往来飞纵,遇上什么都是一剑斩碎。
有位青年道人,使着一把颇为神异的折扇法器,手腕一转便便能将扇出一团烈风,无论冰雹还是炫光都难欺进他身周三尺,故而一时尚无殒命之忧。孰料死在身旁的一人,法力化剑而出,此人大意失察,却被那飞旋的剑轮斩了一条手臂下去。
身受重创之后,这道人乃知自家今日是与雪魂珠无缘了,于是愤懑怒吼,一边挥动宝扇开路,一边架起遁光欲要离场。哪曾想才刚离地三尺,他肩上疮口忽地泛一层寒霜,旋似活转过来一样,瞬间漫布到了周身。此人方才惊觉,肉身便已僵硬难动,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漫天冰雹劈头盖脸地砸来,下一刻便身碎成渣。
这等死法实在凄惨,聂冲看在眼中,忙又退出里许远去。待觉心安之后,他仔细观望了片刻,心道:“难怪于辟邪只请了道行浅薄的仙门十秀。他这手段,关键是在地利与四口寒冰炫光神剑上。只需找到四个稍有根基又懂得运剑之法的人来布阵,他便可借由手中一颗宝珠化用地利。若是所料不差,此间寒气不绝,雪魂观的一众人手就无法力之忧。而来攻之敌若不能以霹雳手段破去此间地利,那便休想占到便宜;拖得久了,便是修为高过于辟邪许多,终也会被消磨至死。”
此番来抢雪魂珠的人手里,也不缺少高明之士。便如领头攻打道观那四位年长功深的道人,早在于辟邪发动的那一刻就已大致看清了剑阵的运转之理。只是这些人一来想借旁人之手多窥见些阵法的虚实,二来也乐得多死几个不自量力的小辈,因此并未出言提点,只以法器将自身护了个严严实实。
然而等了一阵之后,他们愕然发现剑阵的威势居然仍在提升,山谷中不但炫光越来越多,寒意也愈发地重了,渐已能够威胁自身。
眼见已有人惜命退走,四人中一个深目高鼻、赤发朱袍的老道士忍不住说道:“你等若还有着压箱底的手段,这时不如就联手吧。真要在这里吃了亏,日后如何还有脸去见人?”
这老道唤作“烈火”,乃是火灵教上一代的教主,入道五百余载,渡过七次雷劫,当初执掌教门时亦曾在留下过显赫声名。此来极北之地,他并非是看重雪魂珠的妙用,而是算出此宝天生克制火灵教一脉的道法神通;为自身与宗门计,决意将这宝珠夺来毁掉。
以他的身份与修为,这“联手”二字所指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在场人中也只有王道灵、许文蛛与白耳老魅有这资格。
此三人来历俱都不凡,乃是异类得道。
其中那瞧来仙风道骨的王道灵,本是上古异种九眼碧蟾转生而来。此世虽为人身,他却仍以妖类自居,一身道术神通也是从前世手段中推演而来,擅使九色神光伤人,凶名早有流传。
方额细目的许文蛛,出身亦与王道灵相似,前生乃是一只蛛妖,养炼过一身举世无对的剧毒;只等觉发灵智,走上神部道路之后,因嫌鼎炉不济,才又投胎做人。他也本性不改,惯爱施毒暗算,往日里为夺宝物,着实害了不少仙家。
最后一个白耳老魅,同样还是妖类。他生来是只白毛雪猿,受高人点化入道后,炼成了一身真部道法。只等挨过雷劫洗炼,这老猿的体态已与常人无异,却因面目太过丑陋,双耳之上又覆着白毛未消,得了这么白耳老魅这一名号。
三者之中,王道灵是因与于辟邪有着旧仇,怕他得了雪魂珠后参研奥妙修为大进,不得不出手抢夺;许文蛛则因做惯了夺宝的勾当,故而推算到雪魂观有宝出世,立刻就赶了过来;而白耳老魅早就想借着冰雪道法凝练自身血脉,算得机缘就在雪魂珠上,亦无放手之理。
见得剑阵变化,这三位的心中也都有些不安,故而一听烈火道人的提议,便都欣然应下。
白耳老魅乃是猿猴肉胎,相较来说性情最为急躁。而今主意一定,他先就使动了压箱底的一门神通,却见是深吸一口气,朝着站在道观北侧墙头舞剑的朱文吹了过去。
这一口气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非同小可,乃是他积年搬运法力得来的无形气丹,亦可称是道果显化。管是血肉生灵,还是金石死物,遭这气息沾上,都会被冻碎成粉;且内中还藏着他以自身毫毛炼制的三千六百根“无影神针”――此针有质无形,又轻如无物,一旦扎进生灵肉身,便会循着血脉游走,刺破经脉与窍穴,封锁神魂出路,效用极是恶毒。
此刻手段一出,漫天冰雹与炫光顿被这气息扫灭了大片;转眼遇上雪魂观外一层如纱似雾的稀薄禁制,威势就真正爆发开来,虽没能一举冲破,却也将这一重防护撞得乱颤不休,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了去。
身在院墙之上的朱文见得变生眼前,忙地挺住剑舞,先自抛出一只玉碟悬在头顶,洒下灵光罩住周身,这才安下心来,继续舞起了掌中一口晶莹剔透的神剑。
就因当间这须臾停顿,山谷中已凝如实质的炫光壁障露出了一条缝隙来。许多正吃着苦头的人窥见这一线生机,便都使动遁术逃了出去。
于道人主持剑阵总揽全局,自已将这情形看在眼中,眉头应时就皱了起来。然而下一刻他却将不悦之色压下,转是出言安抚道:“诸位道友不必心忧外魔手段。我雪魂观一脉虽一向人丁单薄,但存世两千余载,经过历代同门祭炼,一间道场早与千里雪原地气勾连。此刻贫道借由雪魂珠布下剑阵,更已将历代积累尽数拘来;外间寒气一刻不绝,这里的防护禁制便一刻不破,且都凝神静气,尽力运转各自执掌的寒冰炫光剑就是了。诸位来历俱都不凡,贫道便再狂妄,也不敢诳语相欺,只等来敌尽殁,必将雪魂珠与神剑等物依约相赠。”
于辟邪正说着,就见东边一口寒冰炫光剑的运转也停了下来。
原来是那烈火人抛出了一根赤铜柱子在齐金蝉所处的墙下。那物件上火星飞溅,落地便化作一只只三足火鸦,“扑棱棱”展翅齐飞,结成一片厚重的火云,直往他头顶压下。
道观主人有话在先,按说齐金蝉本不该在这时停下动作。但他生性厌怕扁毛畜生,眼见如此多的怪鸦欺来,唯有亲自祭出最为得力的护身法器才能放心;至于此举会否拖累到剑阵运转,却是他无暇顾及的了。
于辟邪早知此子骄狂任性,若然开口责问,定会换来一通讥讽顶撞;故也并未多言,权当是没看见他的作为,一边生着暗气,一边调度炫光,意在弥补剑阵破绽。
便在此后,王道灵与许文蛛也都使出的压箱底的手段。
前者取出一只玉匣,托举齐眉之后,垂首念动真言。过不多时,匣中咕呱一响,跳出一只头生九目的异种蟾蜍来。此物正是他前生躯壳,再世为人也未丢下,转是以魔道法门锁拿一尊神明进去主持蟾身变化,紧要关头便充当法器来用。
此刻使将出来,碧蟾目发神光;色分九彩,妙用各异,犹似九条手臂,将雪魂观的防护禁制打得起落不定。
许文蛛祭出一颗惨绿色的珠子,却是以前世妖身炼成毒雷。此物最初只有黄豆大小,升到千丈高天之后,一边迅疾下沉,一边吞摄天地元气,终而鼓大千万倍,圆滚滚仿如小山一般压在了,轰隆一声砸在了雪魂观的禁制上。只这一下,便将整座道观压得陷地三尺;如此尚不算完,球中更还隆隆作响,不断地酝酿出惨绿色的剧毒雷光,每一发作都会将山谷映成鬼域一般模样。
这四位高人的手段一个赛一个地厉害,不但令仙门十秀与峨眉人等胆寒,更使暗藏地下的黔灵山矬神一脉也遭了殃。
先前地道动摇时,五个矮子还都倚仗神通,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等到毒雷砸得道观陷落,其中两人却走了霉运,转眼就被沉重无比的土石挤成了肉饼。剩下那三个侥幸未伤的俱都惊怒不已,但因未得师命,不敢破土而出,只有催动两条毛肠再挖道路。
聂冲正专注着外间的奇术斗法,这时感应到矮子们催促甚急,才想起一事,暗道:“也不知这伙矬神的师父究竟是哪个,到这关头还不发作,可别是一开始就死在于辟邪的剑阵之下了吧?或该试探一下……”
转瞬过后,三个矮子就见一条毛肠竟昂头往地上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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