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夜间行至了沙镇,这个傍海的小镇,却不似青离所想的那般平静,明月当空,镇里却是热闹非凡。
帝蜃先行下了马,欲伸手去拉青离,她却装作没看见,从七墨的另一侧翻身下来,他有些愣住了,眉间隐有愠怒。
青离上前来牵着七墨,朝前行去,帝蜃抓住了她的手,青离侧首望他,“何事?”
帝蜃倾身靠近,眼底有迷茫之色,却是轻轻叹息,“罢了,走吧。”
待进得镇子,青离看着正中的戏台子下堆着篝火,人们围着那团火翩翩起舞,每个人的眉眼间皆是笑意浓浓,青离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溢出了笑容。
有小孩童跑向了青离,牵住她的手,稚嫩的小手有温热的触感,青离不由得忆起了云儿,“姐姐你长得真美,快来和我们一起跳舞!”
青离被他的热情所感动,便随着他上前去,帝蜃则牵过七墨,静静候着,看着青离置身在人群中,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了,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想起前世身为帝王的自己对青离所做的那些事,心下愧疚难当,却又倔强的不肯去服个软,道一声歉意。
艳红的火光照射在青离的身上,暖意浓浓,她高高梳起的长发随着舞步摆动着,目光流转,倾城倾国。
待人都渐渐散去,青离才朝帝蜃行了过来,她抬手擦拭着额间的薄汗,连眼底皆是笑意,帝蜃看的有些痴了,眸底闪烁光泽,青离转身指一指挂了红灯笼的一间客栈。
“今夜就住那吧,待明日清早我们再去问问船夫关于买船只的事宜。”
青离的脸颊因为跳舞而有些微微的泛红。
帝蜃颔首,便朝客栈行去,掌柜在椅子打着盹儿,帝蜃用手轻轻敲一敲桌子,掌柜立时醒了过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便忙赔了笑脸。
“真是对不住,这一到夜间我就犯困,呵呵,二位是要住店么?”他圆胖的身子倒很有富态。
青离点点头,道:“嗯,给我们开上两间房,然后再劳烦掌柜把我的马儿带去马棚歇息。”
掌柜的面带苦色,忙道:“哎哟,真是对不住了,这几日来咱们沙镇的人很多,你瞧,这客房都基本满了,现下也只剩一间儿房了。”
青离旋即皱眉,帝蜃却是略带了笑意,也不做声,青离顿了顿,又道:“那,这附近还有旁的客栈么?”
掌柜指了指镇子北边,道:“那倒是有一家,可环境是比不上我这儿的,看你们也是疲累的样子,不如就将就吧,再者,你们小两口还在乎这些啊?床是小了点,但也够睡了。”
青离一听他这话,立时红了脸,“不,不是这样的。”
倒是帝蜃笑了起来,上前拦住她朝掌柜道:“也罢,就这间了。”她侧首瞪了帝蜃一眼,他却只当不觉。
掌柜看着二人这样,也只当是打情骂俏,便将房门钥匙拿了出来,帝蜃从荷包中拾了块儿银子递给掌柜,他立时笑着接过,随后便带二人上了楼,将钥匙递给了帝蜃。
青离又道:“我的马儿今日劳顿,只怕要劳烦掌柜好好照料了。”
他点点头,“姑娘且放心,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时候也不早,就请早些歇息吧。”
说罢,他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二人一眼,青离很是尴尬,这掌柜的话也太多了,帝蜃倒似不在意,径直走了进去,房内摆设虽算不得华丽,倒也一应俱全。
青离亦踏了进去,看着正中置着的一张雕木大床,却是止住了步子。帝蜃也不管她,便开始伸手宽衣解带,青离讶然低呼,“你做什么!”
他侧眸,有些邪魅的看着青离,“能做什么,自然是睡觉。”青离见他转身继续,急道:“你,你去那边!”说罢便指了指一侧的屏风。
帝蜃也不理会她,待拖得只剩件里衣时,便掀了被子上了榻,青离蹙眉,看着他竟那么睡了!
只得在一侧踟蹰,半晌后,帝蜃的声音才缓缓传入青离耳中,“上来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青离一惊,还以为他已经睡着,却倔强的不肯过去,便寻了张椅子坐下,以手支颐,这人也是过分,竟将自己晾在了一旁,青离心下有些气愤,却又不愿意过去。
睡意渐浓,她的手眼看就要松开,在额头即将触碰到桌面的时候,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托起。
帝蜃好笑的看着她,眼底却又是满满的心疼,便伸手小心翼翼将她横抱起来,放在了榻上,又为她轻轻盖上了被子,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手指轻柔地抚过青离的眉眼,似在细细描绘一幅画,又好似在抚摸一件挚爱珍宝。
毕竟是隔得久了,青离大概也忘了,仙界之人,是用不着就寝的,自然也不会有困意。
他行至窗边,将窗户关了起来,便坐上了榻,将青离的头靠在自己宽厚的臂膀中,她竟向里蹭了蹭,似个婴孩儿般的睡颜,让帝蜃感慨万千。
抬手抚上她的发丝,后悔自己为何不早些来寻她,现在恢复了帝子的身份,可在仙界的那些日子里,他没有一日不在思念着青离。
却连她的境况都不得而知,终是求得仙帝的应允,得以下界来,一路寻来,刚至南风城,却被告知她又去了新的地方。
为进巫族,他费了很多功夫,终于在见到青离的那一刻,眼底的冰冷尽数化为乌有,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直至发生了危险,不得不站了出来,这是他帝蜃的女人,又怎容得旁人去伤害她!
时光荏苒,哪怕她已不再是昔日的模样,却还是爱着她,爱到心碎。
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子,他想,时间就那么静止了该有多好,宁愿一辈子都将她护在怀中,可是此次下界,却是有期限的,仙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办,哪怕身为帝子,也是有很多不由己的事情的。
他只能用这短暂的时光去陪伴她,去保护她。
青离这一夜睡得格外安心,她甚至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帝蜃已是多年的老夫妻,白发苍苍的二人在屋前的榕树下静静坐着,看草地上的孙儿们嬉戏奔跑。
梦中的两个人,有一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清晨的阳光洒金客栈的屋子里,青离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睡在榻上,而帝蜃则静立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离掀开被子看了,穿戴整齐,说明这一夜他并没有碰自己,便下了床,帝蜃转身看她,“醒了?”
青离淡淡嗯了一声,有些支支吾吾的,帝蜃笑了笑道:“别多心,我是看你睡在桌边那样子实在难看,才将床让给了你。”
青离有些闷闷,帝蜃又道:“船只我已经问好价钱了,最好趁早出发,过几日只怕海面会有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