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直听得抓耳挠腮起来,寻思半晌,终于说道:“那,那就由徒儿出手救她,如若徒儿遭遇危难,师父再出手相救徒儿,这样行吗?”
东方不败听罢,拍手道:“好啊,好啊。好小子,真聪明,居然想到这个办法将为师拉下水,真有你的。为师早就说过你有大侠风范,因为你有一颗侠义之心。今日你的表现,证明为师的眼光没错。”
段誉听到“神仙姊姊”又在夸奖自己,一身便即轻飘飘起来,浑然忘了自己身处险境。
她顿了一顿,话锋一转,道:“不过吗,你每次要充大侠,不仅是光靠一颗侠义之心就够了的。你现在想救那位姑娘,却终要累得我出手,这种狐假虎威、借刀杀人、慷他人之慨的行径,是君子所为吗?”
段誉忙道:“师……师父……说……说得甚是,弟子今日的所作所为,断是有损君子德行。但从今往后,徒儿一定勤练武艺,以后行侠仗义,决不再劳师父您出手。”
东方不败微笑颔首,本想就此吩咐段誉带着那姑娘走,自己会出手对付阻拦他之人,也算应了是救他而非救那姑娘。岂料那女郎却突然冷笑道:“你两师徒一唱一和,假惺惺的来讨好我,有什么用意?”东方不败登时怒气上冲,刚想出言喝骂,却听段誉朗声道:“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但既知有人意yu加害,岂可置之不理?‘假惺惺讨好’五字,从何说起?”那女郎道:“你知我是谁?”段誉道:“不知。所以更不会有意讨好姑娘了。”接着又对着东方不败说:“师父,您别生气。再请问一句,就让徒儿来救她,而您出手救我,行吗?”
黑衣女郎哼了一声,道:“你一个大男人,却接二连三地向一个小女人低声下气地哀求,还要脸是不要?”段誉也怒了,朗声道:“这位姑娘,请放尊重些,神……我师父乃是世外高人,武功高强,岂是一个小女人?再者,巾帼未必不及须眉勇,在下这须眉男儿,手无缚鸡之力,原是比不上我师父的了,在下想请她帮忙,向她求恳,乃是理所当然的应有之义,怎么能说在下不要脸呢?”黑衣女郎道:“嘿嘿,话倒不错。不过你这样求她,她也未必应你,而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若是传将了出去,那你以后还怎地做人?”
平婆婆突然粗声喝道:“小贱人,尽拖延干吗?起身动手吧!”双刀相击,铮铮之声刺耳。
黑衣女郎冷冷地道:“你已活了这大把年纪,要死也不争早在这一刻。苏州那姓王的恶婆娘干吗自己不来跟我动手,却派你们这批奴才来跟我啰唣?”
瑞婆婆道:“我们夫人何等尊贵,你这小贱人便想见我们夫人一面,那也千难万难。”突然像想起什么事来一般,猛地扭头,转向东方不败,借着月光,盯着她的脸庞看了一阵,咦了一声,心中暗暗纳罕:“这个红衣女子长得好像我家夫人啊!”
随即又转向那黑衣女子,继续道:“你知道好歹的,乖乖的跟我们去,向夫人叩几个响头,说不定我们夫人宽宏大量,饶了你小命。你再想逃走,那就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师父呢?”
黑衣女子尖声叫道:“我师父就在你背后!”
瑞婆婆、平婆婆等都吃了一惊,一齐转头,背后却哪里有人?
段誉见这干人个个神色惊惶,都上了个大当,忍不住哈哈大笑。平婆婆怒道:“笑什么?”段誉笑道:“可笑,可笑!”平婆婆又问:“什么可笑?”段誉道:“哈哈,可笑之极!”平婆婆问道:“什么可笑之极?”段誉道:“嘿嘿,可笑之极矣,可笑之极矣哉!”平婆婆怒道:“什么可笑矣啊哉的?”
瑞婆婆道:“平婆婆,别理这臭小子!”向黑衣女郎道:“姑娘,你从江南一直逃到大理。我们万里迢迢地赶来,你想是不是还能善罢?我们就算人人都死在你手下,也非擒你回去不可。你出手吧!”
段誉听瑞婆婆的口气,对这黑衣女郎着实忌惮,不由得暗暗称奇。眼见大厅上十七八人横眉怒目,握着兵刃跃跃yu试,却没一个径自上前动手。平婆婆手握双刀,数次走近黑衣女郎背后,总是立即退回。
黑衣女郎道:“喂,还马的,这许多人要打我一个,你师父又不出手帮我,你说怎么办?”段誉道:“嗯,黑玫瑰就在外面,你如能突围而出,赶快骑了逃走。这马脚程极快,他们追你不上。”
黑衣女郎沉吟半晌,突然喝道:“姓祝的老头儿,你给我滚出去!”一个须发苍然的老者颤声道:“你说什么?”黑衣女郎道:“你快滚出厅去,我今天不想杀你。”那老者手中长剑一挺,喝道:“你胡说什么?”声音发抖,也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害怕。
黑衣女郎道:“你又不是姓王的恶婆娘手下,只不过给这两个老太婆拉了来瞎凑热闹。一路之上,你对我还算客气,那些家伙老是想揭我面幕,你倒不断劝阻。哼,还算不该死,这就滚出去吧!”那老者脸如土色,手中长剑的剑尖慢慢垂了下来。
段誉劝道:“姑娘,你叫他出去,也就是了,不该用这个‘滚’字。你说话这么不客气,祝老爷子岂不要生气?”
哪知这姓祝老者脸色一阵犹豫、一阵恐惧,突然间当啷一声响,长剑落地,双手掩面,当真奔了出去。他刚伸手去推厅上长窗,平婆婆右手挥动,一柄短刀疾飞出去,刺向他的后心。东方不败一个闪身,伸手在半空中接住那把刀,叱问道:“老人家,你没老糊涂吧?这位老爷子可是你们自己人啊,你怎地忽下毒手?”
那老者刚才听到背后风声飒然,知道自己差点中刀而亡,现在躲过一劫,惊骇之余,也不转身相谢救命恩人,而是自顾自地落荒而去。既然东方不败要保他活命,守在外面的人也不再拦他了。
平婆婆见东方不败出手,心中“咯噔”一愕,也不回答她,而是伸出右手从腰间另拔一柄短刀,双手仍各持一刀,全神贯注地凝视黑衣女郎。厅上余人都走上几步,作势要扑上攻击,眼见只须有人一声令下,十余件兵刃便齐向黑衣女郎身上砍落。
段誉见此情势,不由得义愤填膺,大喝:“你们这许多人,围攻一个赤手空拳的孤身弱女,还有天理王法么?”抢上数步,挡在黑衣女郎身后,喝道:“你们胆敢动手?”他虽不会半点武功,但正气凛然,自有一股威风。
瑞婆婆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禁又回首看了一眼站在厅外的东方不败,只见她已把短刀扔到地上,正将双臂交叉抱于胸前,显得对眼前的情形漠不关心,但见识过她刚才那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和半空接飞刀的功夫,谁都不能保证她在看见自己徒儿收到威胁时不会突然发难。瑞婆婆奉命率众自江南来到大理追擒这黑衣女郎,在此异乡客地,实不愿多生枝节,说道:“阁下定要招揽这事了?”语气竟客气了些。段誉道:“不错,我不能让你们恃强欺弱。”瑞婆婆道:“阁下属何门派?跟这小贱人是亲是故?受了何人指使,前来横加插手?”
段誉摇头道:“我跟这位姑娘非亲非故,不过世上事情,总抬不过一个‘理’字,我劝各位得罢手时且罢手,这许多人一起来欺侮一个孤身少女,未免太不光彩,口出粗言,更非前辈风范。”低声道:“姑娘快逃,我设法稳住他们。”
黑衣女郎也低声道:“你为我送了性命,不后悔么?”段誉道:“姑娘放心,有我师父在,我死不了。就算死了,也是死而无悔。”黑衣女郎又问:“你不怕死么?”段誉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怕死,可是……可是……”
黑衣女郎突然大声道:“你手无缚鸡之力,逞什么英雄好汉?”右手突然挥动,两根彩带飞出,将段誉双手双脚分别缚住了。瑞婆婆、平婆婆等人见她突然袭击段誉,都大出意料之外,群相惊愕之际,黑衣女郎左手连扬。段誉耳中只听得咕咚、砰嘭之声连响,左右都有人摔倒,眼前刀剑光芒飞舞闪烁,蓦地里大厅上烛光齐熄,眼前陡黑,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已被提在空中。
这几下变故实在来得太快,他霎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但听得四下里吆喝纷作:“莫让贱人逃了!”“留神她毒箭!”“放飞刀!放飞刀!”跟着玎珰呛啷一阵乱响,一阵暗器朝他飞来。眼前红影一闪,跟着“当啷”“当啷”的声音不绝。原来东方不败挡在他身前,双袖疾挥疾舞,将所有暗器格挡落地。他身子又向上飞,马蹄声响,已是身在马背,但手脚都被缚住了,动弹不得。
只觉自己后颈靠在一人身上,鼻中闻到阵阵幽香,正是那黑衣女郎身上的香气。忽见一抹红影飘至,稳稳当当地落在马背之上,鼻中又闻到一股更加甜美的幽香,却不是东方不败是谁?于是乎,段誉脚高头低,斜悬马背,被那黑衣女郎和东方不败夹在正中间,听见蹄声得得,既轻且稳,浑不似载了三人之感,敌人的追逐喊杀声已在身后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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