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戚夫人吩咐开席之后,侍婢们便捧着各式各样的膳食如鱼贯而入。其实,这冥界鬼魂们大多不怎么吃人间的食物,往日宴席也就摆些酒水,偶有一些瓜果也只是起点缀的作用。宾客们也不吃的,就只饮酒看看歌舞表演。
看的出,这次宴席的膳食也是按照四九的喜好准备的。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的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又没有歌舞助兴,没过多久那些判官就有些坐不住了。
其中一个忍不住出声问戚夫人道:“不知夫人今日宴请,究竟有何事?”
戚夫人施施然一笑,
“今日宴请众位,只是想请众位做个见证。”
众人不明白她的意思,面上皆是疑惑不解的神情。只见戚夫人起身,款款的走到殿前,她对着嫪清行了个礼。
“王,我有话要说。”
依旧是柔柔的声音,嫪清淡淡的望着她,语气平平的道:“你有话就说吧。”
而四九在这时坐直了身板,她不知道这个戚夫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随后,只听戚夫人开始说道:“一百多年前,王不是下凡历劫了吗?那次下凡,虽时间不长但在座的都是知道的吧。”
那一世,嫪清做翊宸时可谓是死的惨烈,回到冥界之后他便觉着自己堂堂鬼王落了个那么惨的下场,最后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真是丢了面子。
所以当戚夫人提起那一世时,他就立即变了脸色。
“你今日提起这个作甚?”
他的声音冷沉。
吓的几个判官大气都不敢出,而狐仙大人听到这里,手中的酒杯陡然又攥紧了几分。他全然不知四九已经恢复了那缺失的记忆,现下,他最怕那戚夫人在多说些什么引四九猜忌。
戚夫人浅浅一笑,“王,莫要动怒。其实,我明白,王待我从来只有情意,你与四九姑娘才是真心相爱。”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殿中一片哗然。
而狐仙大人倏的一下站起身来,他一把拉起四九就厉声同那戚夫人说道:“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这宴席不吃也罢!”
说完拉着四九就要走,就在这时,戚夫人闪身挡在他们的面前。她笑着同狐仙大人说道“上仙且慢。”
狐仙大人一张脸此时已变了色。戚夫人根本不将他的脸色放在眼里,她继续说“纵然上仙是四九姑娘的师傅,但是,她的事情也并非全是上仙你可以做主的吧?”
狐仙大人隐忍着不发作,握着四九的手却在一分分的收紧的。
戚夫人望向四九,“四九姑娘,王一直很喜欢你,你也是喜欢他的吧?”
她的目光晶晶亮,几乎有种咄咄逼人的光芒。
“我......”四九语塞,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可戚夫人不依不饶,她又说道:“四九,你勿要顾及我,你虽与我交好,可也别因我而委屈了自己啊。你是王上一世在人间的妻,现如今,王归来了,你们的情缘也要继续才是......”
“你在胡说什么?!”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已被狐仙大人厉声打断了。
他那一张脸此时因愤怒而变得扭曲。
然而面对戾气已经填满胸膛的狐仙大人,戚夫人是丝毫也不惧怕的。她肆无忌惮的与他对视,波澜不惊的对他说:“怎么,上仙还不知道吗?你的徒儿已经恢复记忆了。”
“什......什么?”
狐仙大人简直不敢相信,他扭头看向四九,
“她说的,可是真的?”
四九望着他,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得低下了头。如此,狐仙大人便也就了然了。
他望着四九的眼眸微微眯起,心中不禁苦笑,费尽心机瞒着她,就是怕她忆起从前那一段,从而又受到伤害。可是,她竟还是记起了。
见她不答,他又问。
“你是,从何时记起的?”
四九默了片刻,才小声的答道。
“来冥界之后,不久,便知道了。”
她本不想告诉狐仙大人自己已经知道了,她明白,他那样做定有他的用意。他定是盼着自己好的。可事已至此,再也瞒不下去了。
狐仙大人自嘲的笑笑,他松了紧抓着四九的手。只见他高大身形晃了晃,一边往后退,一边笑着同四九说:“好啊,我瞒你,你也瞒着我。当真是好啊......”
他的面上虽带着笑,但看起来十分的伤心又带着些许无奈。
一早知道会这样,她便想着不让师傅知道。可师傅还是知道了。
她忙上前几步解释道:“师...师傅!徒儿不是有心瞒你的呀。”
狐仙大人默了片刻,摆了摆手,语气稍稍缓和了些,同她道:“罢了!既然已经知道也无妨。你只要知道,师傅是一心为了你好的。“
“我自是知道师傅是为了我好。”
狐仙大人点了点头,又道:“你既然知道师傅是为了你好,那么现在师傅要回去,你可愿意同师傅一道回去?”
“我......”
她瞬间语塞,能不能走不是她能说的算的。她的小命还握在戚夫人的手里。纵然师傅道行高深,可也没办法替自己解毒啊。
见她久不答话,狐仙大人压制着怒火,又问了一遍:“师傅我再问你一遍,你现在同我回去吗?”
四九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狐仙大人见状,嘴角气得都有些抽搐。他怒气冲冲的对她说道:
“罢了!你既已长大,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乖巧听话的徒儿了,师傅也做不了你的主,日后,你的事情师傅不会再管!”
说罢,广袖一甩,一道异光闪过,狐仙大人便就遁了。
四九惊得目瞪口呆。
而殿上的嫪清此刻紧抿着唇,他定定望着戚夫人,眸中是一片阴骘。
见狐仙大人已走,四九眼下也无什么靠山,戚夫人眉眼间尽是难掩的得意。
随后,她故做惊诧的表情,望着四九道:“我不知你还有事瞒着你师傅的,怪我心直口快,若因此让你师徒二人生了嫌隙才不好了。”
四九怒瞪着她,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来。
“夫人多虑了,我与师傅一向感情很好,相信师傅不会真生我的气的。”
“呵呵,如此就好。”戚夫人说罢,莞尔一笑,她几步走到四九的面前,然后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到大殿中央。由着戚夫人的行径,四九勾着头,咬紧唇,心中满是愤恨。
在那殿中站定后,戚夫人便就直直的望向嫪清,她声情并茂的说道:“王,你既与四九姑娘互相倾慕,就请王纳了她吧。”
“这......”嫪清沉吟片刻,“她乃是涂山狐王的女儿,岂是我说纳就纳的?”
他轻笑。
“王说的是,是我欠考虑了,这四九姑娘身份尊贵,行婚配兹事体大。不过王请放心,我愿意将正室的位置让给她。”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众判官皆四下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就在这不经意间,四九偷偷朝着在不远处站着的桐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趁着戚夫人无所察觉,去寻寻解药。
桐儿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悄悄的退出了大殿。
主位的嫪清像是被戚夫人的这一席话震住了,“这......”他垂眸沉吟片刻,眉头舒展开来,似乎是有了主意。他望着众判官:“这事,大家怎么看?”
四九勾着头,静静的盯着自己的足尖。似乎殿中在谈论着的事情是与她无关的。
是了,这一切都是戚夫人的手段。且不知她到底是要作何目的,但值得肯定的是,准没有好的。
很快,一个判官站起来就说道:“启禀王,下官看来,王掌权这数百年间却只有戚氏这一位夫人,而且至今无几出。是该再纳些夫人了。”
嫪清点了点,但随即又面露难色同那几个判官道:“可是,这事兹事体大。我还需多斟酌。”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判官就站起来说道:“启禀王,下官看来,既然王与四九姑娘互相倾慕,难得戚夫人又十分识大体。不如就纳了四九姑娘吧。至于涂山狐王,王也无需担忧,我们王如何也是配的上他家女儿的。聘礼之事,就交由下官来办,下官一定尽心做到最好。”
既然这判官都将这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嫪清便也就肯了。
但戚夫人这么识大体,嫪清决定还是不要撤了她的正室之位,问及四九是否有异议,四九摇了摇头,说一切全凭嫪清做主。
虽知道这一切都掺合了算计与阴谋,但嫪清觉着,光听着能娶到四九都是高兴的。
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众人同嫪清道喜,又饮了杯把水酒便就退下了。
散了席,戚夫人就命人将四九从客房搬到一处唤“春华殿”的新居所。此刻桐儿也回来了,四九忙问她有没有寻到解药。
桐儿摇了摇头,见四九丧气的垂下了头,她就又说道:“我在她殿中发现一处密室,但是机关的所在,时间匆忙,我还未来的急找到。”
一听此话四九便来了精神,她忙问道:“此事当真?”
“是。你放心吧,解药的事情我会尽力的。你且顾好你自己吧。”
四九苦笑。
若得不到解药,她自知已没有几日活头了。自己这般在任由戚夫人摆布,就像只摇尾乞怜的狗一般。可就是这样,戚夫人那样狠毒的人,不难保她达成所愿之后她就能给自己解药。所以她还是希望桐儿能帮帮自己。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