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飞鹤在天空中飞行着。
战场上骤然安静下来。
申屠念的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双眸中闪现出一丝惊疑不定的神sè。
神木飞鹤没有飞向他,而是飞向了公孙羊所在的方位。
军中的每一名圣师,都是很高的机密,即便云秦军中有潜隐能够察觉公孙羊的身份,在这样的战场上,又怎么可能将情报传递到东景陵中?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神木飞鹤的动向,却让申屠念越来越觉得并非是巧合。
……
公孙羊的眉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
他的目力远超一般人,而且他和无数强大的箭手对敌过,感应和一般修行者截然不同…此刻他已经感觉到了某种气机,感觉到神木飞鹤上面的人的目光,已经牢牢的钉在了他的身上。
申屠念是极度怀疑,然而公孙羊却已经肯定,肯定神木飞鹤的人已经明晓了他的身份,已经选择了要对付他,而不是对付申屠念。
神木飞鹤上的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在这样的大军中,就轻易的锁定自己?
公孙羊的脑海之中,这样的问题一闪而过。
然后他就不再想任何事情,脑海之中一片澄净,唯有无数条清晰的箭道。
……
神木飞鹤突然停住。
就停在公孙羊的头顶上方高处。
在这神木飞鹤停住前的数息,七名俊逸的宫廷剑师环卫着的马车之中,传出了一声极其惊诧的声音:“他们怎么会知道公孙先生在那里的?”
这马车中人极其吃惊。
连他都觉得无法理解的事情,他马车外的七名弟子自然无法解释,而且也根本来不及解释。
他的话音还未落,神木飞鹤之上,高空之中,已经一声震鸣,无数的朦胧雨丝,骤然收拢,形成了一条晶莹的镜天人鱼。
“云秦长公主?”
马车中人愕然,脑海之中第一直觉产生这样的念头。[~]
然后在他的感知之中,便马上出现了一片黑夜,降临而下。
“大黑!”
他的心猛烈的一颤,整辆马车和马车下的地面,也猛烈的一颤。
……
圣师的心念,永远比任何箭矢飞行的速度要快。
这一瞬,公孙羊的眼睛也变得无比的明亮。
他身外的蓑衣,震得粉碎。
他的手中,出现了洁白无瑕的长弓。
但他没有马上出箭。
因为像他这种级别的箭师,自然不会认为自己面对大黑毫无生机,所以和平时的决斗一样,他必须先确保自己能够活着。
此刻他还感知不清楚大黑这一击的箭道,但他知道有一种方法,能够让他感应清楚这一箭具体落下的方位――那就是这一箭的威能已经和他相距十分近时。
所以他只是先等着。
也就在这时,神木飞鹤上,手持“小黑”的林夕,shè出了一箭。
林夕是和边凌涵同时施shè。
只是他用的是小黑,无论是实质箭矢本身,还是这一击所蕴含的魂力力量都无法和边凌涵的这一箭相比,所以箭矢的速度自然比起大黑的箭光要慢,显得略微落在了后面。
公孙羊也感知到了这一箭。
他jīng于箭道,痴于箭道,所以在这除了圣阶的修行者之外,根本无法来得及反应的极短等待时间里,他甚至能够直接感应出来,这是用小黑,用风行者的坠月箭技shè出的一枝重金箭。
所以神木飞鹤上,应该是青鸾学院两名强大的箭师,而不是一名。
然而他没有觉得任何不公。
因为这是战争,唯有生死,而不是平时的决斗。
能同时面对小黑和大黑,这两件张院长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使用的两件重要兵器,这何其幸也?
公孙羊只觉得幸运,欣喜,兴奋……他平静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狂热的神sè。
然后他出箭。
因为此时他已经感知出了大黑这一击的真正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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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的这一道箭光,此时在他的感知之中已经不是一片黑夜,而是天空中一道清晰的黑痕,shè向他左侧的太阳穴,距离他的身体,已经不到五米。
已经在他指尖不断发亮的一枝孔雀尾翎般的箭矢,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准确无误的撞向这一道黑痕。
于此同时,一股已经蓄在脚下的磅礴魂力,推得他的身体,朝着斜右方飘飞而出。
也就在这时,他的感知之中出现了第三枝箭。
对于他而言,这是一枝只以速度见长,不以威力著称的穿云箭矢,同样是手持小黑的箭手,以风行者的坠月手法shè出。
在平时,这样的一箭不会让他产生多少的感慨…即便从小黑这两箭的威力和手法,他都甚至已经隐隐判断出来这手持小黑者的身份。
然而此刻,这单独而言寻常的一箭,在他的感知之中,却是惊艳到了极点。
因为这枝穿云箭,在急速的,准确无误的追赶着前面那枝重金箭。
“嗤!”
他shè出的那枝孔雀尾翎般的箭矢,在大黑的黑痕前方开始裂解,在威能的冲撞中,碎裂,甚至因为强大的力量的摩擦,融化成金属液体,但这些金属液体,却依旧消磨着大黑这一道黑痕般箭光的威能,阻挡住了边凌涵的这一箭。
与此同时,穿云箭追上了重金箭,急剧旋转的箭簇狠狠的撞在了重金箭的尾端。
就如一只手,用力再推了重金箭一把,重金箭周身旋转的白sè涡流,瞬间变得更加恐怖。
这原本是公孙羊自己所创的箭技。
他命名为叠浪击。
用后一枝箭矢,再度提升前一枝箭矢的速度和威力。
他之所以创出这样的箭技,那是因为世上唯有一具大黑。
对于他这种级别的修行者而言,弓箭已经成为了他出箭威力的阻碍…因为只有大黑,才能让圣师阶的高手也在一击之内用出自己的所有力量,而这世上除了大黑之外,其余的弓箭,都无法一次xìng让圣师阶段的强大箭手消耗光自己所有的魂力,爆发出所有的力量。
不能一箭爆发出所有力量,对于公孙羊而言,便是不能发出最为凌厉的一击。
他的“天降祥瑞”弓,虽然也已经是天下最佳的名弓之一,但也只能承受他小半魂力的贯注,所以他便创出了叠浪击这样的箭技,尽可能的提升出手一击的威力。
他的这叠浪击,看上去简单,但在极短的时间内,要想jīng准的把握自己前一箭的箭道,而且第二箭必须更加jīng准的击中第一箭的尾部,对第一箭起到恰当的推动作用。
在他的十余名学生之中,也唯有两名箭师,能够掌握他这叠浪击。
然而神木飞鹤上这人,却是轻而易举的就在他的面前用出了叠浪击。
而且此刻,让他觉得惊艳到了极点的,并不只是这叠浪击,而是林夕的这第二枝穿云箭,不仅是加了一把推力,还略微改变了重金箭的飞行方向,使得这枝重金箭,准确无误的坠向他的心口。
原本他已经能够阻挡住大黑这一击,并能避开林夕这一箭。
在他的感知之中,林夕这一箭,原本已经根本不可能落在他的身上,但因为这样的改变,他却已然无法闪避,也已经来不及再调出魂力,抵挡这一箭。
林夕的这一击,已经不只是jīng准,而是对于他这种级别的箭师而言,最高的境界,真正的料敌先机。
在一箭shè出之时,已经无形之中锁定了敌方的下一个身位。
出箭时,便已经预知到箭落时对方会在哪里。
所以公孙羊才叹服,才感到不如,才感到敬畏,感到极度的惊艳。
一蓬血雾从他的胸口喷洒而出。
原本就十分沉重的金属箭矢带着涡流,狠狠的穿透了他的身体,绞碎了他的心脏,从他的身后穿出。
他的身体,如同被一架疾驰的马车撞中,在空中猛的一震,倾斜着倒飞而出。
公孙羊在极度的惊艳之中,死去。
……
无论是边凌涵全力激发的大黑一箭,还是公孙羊的一箭,一闪,还是林夕的两箭,都是在这一个呼吸之间发出,在这样的时间之内,绝大多数的大莽军士和修行者,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莫名的恐惧。
七名俊逸的宫廷剑师环卫着的马车再度震了一震。
就在公孙羊中箭的一刹那,一只白玉般,每一根手指都是修长如剑的手,从马车中伸了出来,有些失态的要掀开车帘。
在下一息的时间里,这只手停顿住,在cháo湿的空气中,缓缓的缩了回去。
“神乎其技啊。”一声幽幽的叹息,从马车中传了出来,“即便是我,也挡不住这两名箭师的合力一击。”
“公孙先生!”
在他这样的叹息发出之后,七名环卫在马车旁的俊逸剑师才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发出了一声失神的惊呼,声音里充满颤抖。
可为大莽所有持弓者师的公孙先生,竟然就这样被对方用箭shè杀!
强大到了极点的公孙先生…竟然就这样阵亡了!
“你们说是幸运还是不幸?”马车中人在这些剑师的发抖之中再度出声,轻叹:“决战三城…偏偏我们这一路,遭遇了青鸾学院的将神。”
“将神?”一名剑师失声道:“师尊…您是说这神木飞鹤上的,是那林夕?”
“大黑小黑齐相逢,坠星陵下决胥秋白,以国士越阶挑战,箭箭追箭,除了林夕…还有哪个箭师,能施出这样的神技,让公孙先生都折腰?”马车中人幽幽道。
在他这样的声音发出之时,大莽军中许多修行者也终于反应了过来,通过那几道箭光明白了公孙羊的身份,一时间“公孙先生”四字的惊呼声无法遏制四起,震惊、恐惧和慌乱,如同瘟疫一般在军中蔓延。
申屠念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是林夕。”
不知是说给他身后面容失sè的大莽将领,还是说给他自己听,冰冷至极的声音从他的口中缓缓淌出,“东景陵的主帅,是林夕。”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