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赶路的时候有个很有趣的现象。
我和沈默并驾齐驱的时候,叶知秋必然调转马头到我们之间来。这样我和白狼并排欢声笑语的时候,沈默在一旁无聊必然走到我和白狼中间和白狼斗嘴。
所以这一路都在你追我赶,不断调换队形。
但是这实在是影响进程,我只好招呼大家勒住马缰,我们开个会。
由左至右,我们排了个队形,我,知秋,沈默,白狼。
我们保持队形,重新出发,好在速度上来了,大家都专心赶路,稳定了很多。
出了蜀地不远,还是看到了许多因为战乱失去家园而迁徙他方的流民。
他们衣着破旧,偕老带幼,神色疲惫而迷茫,有些肌弱体瘦,甚至在路途中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战争无情,百姓何辜。将士们辛苦,百姓更是饱受苦难。这一场纷争何时可止。
我眼前出现了一块手帕。我抬头看见沈默正看着前方:“又要哭,这次有准备。”
我回了回神,有些感慨地告诉他:“劳民伤财,为了一己野心,何必。”
沈默嘴角勾起一丝懒懒的笑容:“有人想传名万事,有人想坐拥天下,有人想安稳一生,有人想一时快活。人心多变,世道多变。不过又是一场分合而已。”
“一人想留名,葬送千万家。当诛。”
沈默回头看我笑道:“你想成为当世女英雄?那你用什么平乱?”
我看着他玩世不恭的样子,坚定道:“为了乱世太平,我把你卖了都成。”
沈默摇摇头叹息:“你可别说的那么无私。在我看来,你为了个烧饼,都能把我卖了。”
赶着路,我无聊调戏白狼,无奈隔着他们俩,所以只能用喊得:“白狼,你不是说这个妖妇医病是要取了好处了么?你看我身上的这些零件可有她中意的?”
白狼实诚地说:“初姑娘不可乱说。叶将军准备了许多金银宝物可以给那妖妇,但她生性残忍,若还是要取了别的,自我我白狼,哪里会让姑娘受苦。”
我哈哈一笑:“那可不行,你是主要战斗力,你要被扣在那儿,一下就赔了四个。”
白狼回我:“小姐不知,那妖妇自会对来人进行选择,挑她想要的东西。有些是财物,但有些则是探病一行人中身上的物件儿。我们现在就算研究好了,到时候也不成的。”
沈默转过头问白狼:“那她都要什么,他要留小爷当面首,小爷才不干呢。”
白狼无语回他:“妖妇年纪偏大,尤其嫉恨年轻貌美的女子,所以取得的很多都是女子的物件,小则头发,大则拿人炼药。”
年轻貌美?女子?我觉得自己好危险啊。
沈默看了我笑了笑:“不要担心,你只符合女子这个条件。呃......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符不符合。”
叶知秋不解问道:“那为何还有女子要舍身去那里。”
白狼有些钦佩地说道:“那妖妇还是有些手段的,救回过许多垂死之人。很多女子为了心爱之人,甘愿牺牲自己,不过两位小姐放心,有白狼在,即使妖妇要取了我的性命,我也不会让你们受伤。”
沈默回头看我笑道:“初歆,这么久了。你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我向后缩了缩,摆摆手:“我仅限贡献个头发。”
叶知秋却比我大气得很:“沈大哥,有我在,怎样也让你痊愈了,继续成为那个单刀立马的大英雄。”
沈默狠狠地戳了戳我的脑袋:“你看看人家!”
晚上,沈默拿来一个地图和两套男装给我们,还买来一些干粮串成串儿挂在我的床头,嘱咐了几句,回去睡了。
这个夜宵,我不是很喜欢。
第二日一早,我和叶知秋起床后,却不见沈默和白狼的身影,连马都不在马厩了。
私奔了?
我看着沈默留下的字条更来气,上面写着:回去吧,不带你玩儿了。
我和叶知秋一合计,追!
好不容易赶路到下一个镇子,打听到他二人还真的入了此城中,但不知所踪。
我坏笑一声,告诉叶知秋,找沈默,跟我来。
在这样的大城中,沈默还能去哪儿?
我带叶知秋打听了城中有名的青楼,挨个搜索,他们的马匹在不在马厩之中。
终于在傍晚时分,在青红楼找到了他们的马。
叶知秋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个箭步冲上了楼,一阵杯盏破碎的声音后,就是破门声混杂着尖叫声。
叶知秋根本不给大家的反应时间,破门而入,看着不是他们,对着男人的脸就是一脚,再换个房间。要是遇到反抗的则更惨,叶知秋都是实实惠惠地揍一顿再走。打的开心了,连旁边的青楼女子一起揍。
我跟在后面简直瞠目结舌。
在知秋又踹开一扇门以后,我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满脸通红地躲着往他身上凑的女子,但看起来却基本动弹不得,甚至在我们进去时他还在大喊:“你离我远点儿!滚开!滚开!”
那人见我闯入已经眼中含泪,凄凄惨惨地喊我:“初小姐,救我!”
叶知秋一脚踹晕旁边的媚眼如丝女子,揪起白狼的领子,厉声问:“沈默呢?”
白狼恨恨道:“跑了!给了他一根金条,把我捆在这儿他就跑了,我差点......差点......”
叶知秋长呼一口气,笑着和我说:“我就知道沈大哥不是这种人。”
我扶额。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知是护院前来,赶紧用匕首割了白狼的绳索,我们仨一跃而下骑马而去。
白狼告诉我们,沈默昨天告诉他,既然那个妖妇那么歹毒,为了我和叶知秋的安全,不如让我们先回到三公府等机会。白狼也认为应该如此,便趁着夜色和沈默偷偷先走。没想到入了城中,沈默却用涂了蒙汗药的馒头把他困在妓院。
可怜他差点在这咬舌自尽才保全了自己。
据白狼说,沈默临走的时候告诉他,让他好好在这享受作为男人的福利,这是叶珂亭没有教给他的,说完沈默就跑了。
我好奇道:“那他就把你留在我们身边就好,何必还骗你走了这么远?”
白狼恨恨地说:“他那是讨厌将军的安排,就让我在这里乐不思蜀。看我还能不能一天到晚的‘我们将军说’。”
我拍了拍白狼的肩膀安慰他道:“习惯就好。他比你想象的还要讨厌,但还是不能扔下他一个人。他是我的朋友,还是个受伤的朋友。”
沈默这个不省心的,让我们沿路找了好久。
每到一座城,我负责找酒馆,叶知秋负责找茶馆,而白狼继续搜索青楼。
渐渐的,我们边走还边听到一些传闻,据说,这一片最近出了个很白很白的变态,专爱到青楼床前向内窥视,官府让各个青楼做好防范,一有情况,及时通知。
白狼的脸红了。
叶知秋越来越担心沈默,怕他走得太快,到了妖妇那里,再受了不可弥补的伤痕。她是真的心里有沈默,夜晚入睡后,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沈默的名字,梦里有坎坷的时候,她甚至急的一头大汗。
沈默真是好福气,不知他会不会珍惜。
但我也深知,感情中的合不合适,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都需细细体味。
像知秋这样永远和沈默保持的是距离的最近,却不能往他心里一步,看得我们旁观的人都直着急。
再过两个城池,就要到回春谷了,我们不由得有点着急。
但赶了一天的路,有些饥肠辘辘。我们挑了一家体面的面馆,准备进去点些吃食。
却在一入门的时候,非常想掀了桌子。
沈默面前放了一碟牛肉和两个空碗,还在吃着第三碗。
看着我们来到,他嘴里的面条还没咽下去,便招呼我们过来坐啊。倒是像久别重逢般的喜悦。
我们仨默默地坐在他的四周,一脸郁闷地看着他。
还是叶知秋耗不住沈默,声音轻快地说:“沈大哥,看到你没事真好。”
沈默又点了三碗面,向我们介绍他们店里的东西是有多好吃。
我和白狼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沈默端起碗转了个头继续吃的欢畅。
我知比脸皮厚比不过他,等面上桌,我挑起筷子一尝,果然面质劲道儿,口感鲜美。
不一会儿,我们的面前堆满了碗盘,吃的我只想对天长啸。
人吃饱了,总是很知足。所以我也不和沈默计较了,仰在椅子上拷问沈默为什么跑了。
沈默告诉我说:“和你们一起走都是包袱,撇了你们我还能轻装上阵,早去早回。”
“我知道,你是怕带我们去,妖妇再去了我们身上的东西,所以你先提前离开了,然后还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沈默板着脸看着我,突然羞涩一笑:“知道了也不要说出来嘛,我都不好意思了。”
看着我们仨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沈默叼着草棍儿微微一笑,不说话了。
入夜,我爬上屋顶,我知沈默不在房里,必是在屋顶之上。
爬上屋顶后,见他果然仰卧着看星星,身旁还有一个酒瓶。
我坐在他身边,批评他道:“大哥,你能省点心不,我们这一路为了追你,不知掀了多少青楼的屋顶。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别坑害失足妇女们了。”
沈默仰望着星空,没有答复我,过了片刻,他缓缓告诉我:“自己的伤自己去舔,我不想你失去任何东西,哪怕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没。”
“你这伤又不是生死攸关,那婆婆或许不会太苛刻,说不定要点钱财就完事了。再不济,我们留下帮她做做工,也不至于给你紧张成这样。撒腿狂奔,这幸亏有伤,要不你都能跑过了。”
沈默微微一笑,语气有些轻:“我现在没什么价值,我不想拖后腿......”
我推了推他的脸,让他快些闭嘴:“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或许你对明山的价值决定了你的地位,但你在我这里,好好的别让本宫费心就是你最大的价值。我真是为你操碎了心,你说你不在妓院里好哈待着,满哪跑什么,为了一个沈默,颠覆了几座城,你可真是倾国倾城。”
沈默哈哈大笑:“你真是脑洞清奇,我在哪儿都会在妓院中么?”
“你曾说过,大隐隐于市,然后就把我给拐到青楼中了。不过,看知秋愤怒的样子,好在没有找到你,否则你现在可能都是沈默姐姐了。”
沈默看着天空道:“要是以前,你的方向还是对的。”
“现在怎么了?是不是有些力不从心?没关系,初大夫在,不要怕。”我真挚地说完,却遭受沈默一个大大的白眼。
沈默左边嘴角微微上扬,懒懒地道:“没意思。现在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以前我的世界太空了,一无所有。有人陪着就是好的,哪怕是逢场作戏。”
我严肃地点点头:“浪子回头金不换,有如此觉悟,我很欣慰。你现在有朋友,有我们,也该娶个媳妇儿回家过年啦。我就给你物色了一个品貌端正的......”
沈默转过头看着我,面带笑容,难得的温柔平和:“是啊,现在有你了。”
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我还没有自然而然地引出叶知秋呢,怎么就被他打岔过去了。
我的注意力却被远处的烟火吸引了,几簇烟花飞天,展开成红色的花朵,甚是漂亮。我高兴地拍拍手。
沈默却嫌弃地一笑,有些严肃地对我道:“这是北方的一种暗号,证明这一代要有战事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北方?不是梁庸的地盘么?
沈默拉着我的胳膊,让我躺在他的身侧,耐心地告诉我:“西北只是一处,正北有个朱华,是个懦弱将帅,不值一提。孟却刚刚收了他的兵力,看来下一步就是这里了。”
孟是国姓,这人又是何方神圣?
我无力想太多,只是安安静静地享受此刻的宁静,这样的星空,不知还能繁华多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