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看似喜庆的萨瓦堡即将迎来参加盛赞节晚宴的各方贵族,但在这热闹喜庆之下,一股股暗流却冷冰湍急。暗流在喜庆的河面下冲刷着这屹立千年的建筑群落,要将所有与之相关者都拖入那森寒的漩涡。
在丽贝卡的帮助下,盛赞节晚宴开始之前,斐雯丽总算达成了她第一阶段的目标。
如今她正站在克莱尔的房间内,刚将撤离并保护众人的计划转达给克莱尔。
“夏洛特总算想通了?”克莱尔似乎并不意外,在他看来,夏洛特那独自承担的做法实在过于幼稚。在魔女也在萨瓦堡的情况下,哪里存在和平协商解决问题的可能。
“不对。”克莱尔转念一想,突然问道,“按照夏洛特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现在是第几个周目了?”
斐雯丽一愕,“你也知道时空重置?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这次轮到克莱尔愕然了,他看着斐雯丽,眼中带着莫名的意味,“他也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斐雯丽不满地嘟起了嘴,“今天下午说的,你呢?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在好几年前就知道了!
不过克莱尔注意到斐雯丽的不快,明智地将这句话吞入腹中。他的言辞或许不如夏洛特犀利,但若论老辣,却又犹有过之。
“所有人都通知到位了吗?”克莱尔转移话题,他成功了。
“嗯,辛西娅和塞西莉亚由母亲去通知,因为你和我的任务最重,所以由我负责向你转达计划。”
“内厄姆没通知?”
斐雯丽犹豫了一会,脸上的不忍一闪即逝,“我和他没什么交情,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可以信赖。”
事关克莱德曼存亡,斐雯丽的迟疑克莱尔完全可以理解,但他却担保道,“他可以信赖!我们需要他的力量。”
“既然你和夏洛特都这么判断的话,那就由你负责通知吧,没问题吧?”
克莱尔应诺。
“那就拜托你了,各种意义上……”斐雯丽松了口气,“我先去准备了,记得参加晚宴,我们必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倒是你……”
斐雯丽面色一红,像是说服自己般大声说道,“我也没有问题!”
她晃了晃手,打算潜行离开。但克莱尔却突然问道,“那伊迪呢?你有通知他吗?”
刚潜行到门口的斐雯丽一晃,回过头,愧疚地摇了摇头,“夏洛特要我不要通知他……克莱尔,我……”
“是吗?”克莱尔神色复杂地摆了摆手,他喟然长叹,“明智的选择。”
“抱歉……”斐雯丽神色复杂,伊迪同样是她的战友,但为了克莱德曼家族,她不得不放弃伊迪。因为伊迪是向艾文宣誓效忠的骑士,她明白夏洛特说得对,必须得消除一切的隐患。
事实上,艾文和夏洛特之间的理念之争原本可以限制在可控的范围内,但因为魔女的存在,才让事态往不可控的深渊滑落。家族内部的理念之争怎样都好,但无论如何,灾厄的魔女绝不能留。
而如今想要阻止艾文,就必须得战胜行为不可控的魔女。可一旦与魔女为敌,那就意味着这将是一场关乎克莱德曼存亡的生死之战。
艾文掌控不了魔女,她无论对艾文一方还是夏洛特一方而言都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在对自身不具备威胁的情况下,魔女尚且枉顾艾文的命令对斐雯丽和夏洛特屡次痛下杀手,如果夏洛特一方将目标放到魔女身上,她会做出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这也是为何在夏洛特制定的计划中,城堡中的亲友必须得撤退的原因。因为艾文尚能保留一丝亲情,可魔女却不会顾念任何情份。
斐雯丽离开了,第一阶段的任务全部完成,接下来,她得为撤退做出准备。至于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夏洛特了。
辛西娅正坐在梳妆台前思索。
刚刚,丽贝卡派女官找到了她,递给了她一张字条。那上面传达的信息十分简单,要辛西娅准备一套方便行动的服饰,晚宴结束后与丽贝卡汇合。
摆着胭脂、眉笔等各式女妆器物的梳妆台上放着一盏烛台,烛台上的白蜡静静燃烧。辛西娅捏着字条在靠近蜡烛三寸远的地方停下,她静静地看着烛台,眼中若有所思。
字条上的内容虽少,但透露的信息却不简单。
方便行动的服饰,晚宴结束和汇合。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想对我出手,如果克莱德曼要杀我的话,根本不用故弄玄虚。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辛西娅心中有了计较,她隐隐有了猜测,但还需要试探一下。一念至此,她收回按丽贝卡嘱咐应该烧毁的字条,将其捏在掌中。
此时,宴会已快到了开始的时间。辛西娅起身,在女官们的服侍下往塞西莉亚的房间走去,作为与埃尔伯特之死相关者,又与克莱德曼有着同样复杂联系的塞西莉亚和她处境相当,再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试探人选了。
“塞西莉亚妹妹。”
得到允许进入房间后,辛西娅注意到塞西莉亚的衣柜夹着一件衣角,从材质和外形来判断,那应该是一件骑士服。
塞西莉亚面色平静,眼底却透着一丝警惕。
“公主殿下。”她一板一眼地捏裙行礼。
辛西娅微微一笑,心底已有考量,凑近塞西莉亚身边附耳问道,“你也收到丽贝卡殿下的传信了?”
塞西莉亚身体一紧,旋即松弛下来。她眼中的警惕去了大半,但仍带有疑虑。
“我那没有骑士服,你我身量相当,能借我一套吗?”辛西娅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塞西莉亚妹妹,你对我太冷淡了,我俩处境相当啊。”
塞西莉亚想了想,朝辛西娅点点头,吩咐自己的侍女道,“帮辛西娅公主准备一套我没用过的骑士服。”
“谢谢妹妹!”辛西娅吩咐女官拿过服饰,这一刻,她证实了自己心底的猜测,“那我先去宴会厅,晚上还要依仗妹妹了。”
“公主殿下言重了。”塞西莉亚看着辛西娅推门而去,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但旋即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太过紧张,将那份不安转瞬抛到脑后。
辛西娅走在前往宴会厅的路上,她吩咐宫廷女官将骑士服送到房内,自己则独自前往宴会厅。
她手中捏着字条,脸上带着近乎完美的仪式化笑容,心海却在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要那么做吗!?
她在心底反复拷问自己。
――丽贝卡没有抛弃我,那么做,我对得起她吗?我难道要做出那种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事吗?
――不!是他们先对不起我的!艾文杀了我的兄长,而他们却漠视了这一切,将所有推到区区一名厨师身上。他们都是帮凶!
――不行!我不能对不起丽贝卡,平心而论,换做我,我无法比丽贝卡做得更好!
――可如果不那么做的话,艾文、艾文会不会……该死!辛西娅啊辛西娅!你这个肮脏的女人!他杀了你的亲哥哥,你居然还在担心他!你可真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辛西娅保持着仪式化的笑容向早到的贵族点头致意,心瓣却像是要裂开般疼痛。
――对!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帮助艾文!而是为了报复他!报复克莱德曼!我要让这个肮脏的家族坠入地狱!
她微笑着,那如天空般蔚蓝澄澈的眼底却渐渐浮现乌云的阴霾。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辛西娅,你的的确确是一个一无是处、肮脏恶臭的贱人!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在这罪恶里沉沦吧!
这时,她看到了伊迪。于是她微笑着,带着仪式化的笑容靠近了他。
她伸出手,对伊迪说,“我有些东西想要给你看看。”
那只修长如玉的手里捏着一张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