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晚餐是两大家族之间难得的聚会时光,赫伯特与劳伦斯追忆着少年时的友谊,两位年过中旬的大公当年的友谊似乎不比夏洛特与克莱尔之间来的浅薄。
对于重振埃罗萨雄风的劳伦斯而言,威势益重后的锦上添花远远比不上他当年面临困境时的雪中送炭。
在他父亲去世,年轻的他不得不带领封臣过早地扛着重任走上战场时,唯有北境的冰风堡与西方的洛森特向他伸出了援手。
当时刚刚成年、坐上大公之位的赫伯特甚至不顾封臣反对,亲自带领军队迈向了北方战场。
“你一定还记得那个异族酋长!”赫伯特嘴边的胡须还残留着嫣红的美酒,他哈哈大笑道,“当时他差点把你的脑袋给切下来了,还是我推了你一把!”
“是的,是你救了我一命。赫伯特!”劳伦斯在席上与他碰杯。
“可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看上去瘦骨嶙峋的男孩会成长为北境的雄狮,现在的传奇!”赫伯特自嘲地耸耸肩,“不像我,疏于锻炼实力不济。”
“自身实力并不是衡量王者的尺度。”劳伦斯笑着安慰道,“在施政领域,你做得远比我要好得多。”
“得了吧!我好不容易和你相聚,可不是为了互相夸赞的。”赫伯特挥了挥手,他凝望着杯中的红酒,一时无言。
这虽是一场家宴,但也是三王之间的会面。
赫伯特与希尔维亚之间从未谋面,他透过红色的酒液仔细打量坐在上首的希尔维亚表情,但却遗憾地察觉自己无法从对方那冷淡的态度中看出任何情绪。
良久,他突然说道,“劳伦斯,除了青年时和你并肩作战的经历,我这一生享受和平的时光已经够久了。久到我差点忘了该怎么指挥军队行军布阵。”
“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到鲜血与硝烟弥漫的战场,但很显然,公正之神并不想让我清闲。”赫伯特抬起头,突然问道,“怎么样?有兴趣坐坐那布满荆棘与荣光的王座吗?”
赫伯特那出人意料的话题让晚餐的气氛凝固。斐雯丽举着餐刀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夏洛特一瞬不瞬地盯着劳伦斯,克莱尔突然起身,他微微鞠躬,带着薇薇安等几小离席而去。
只有伯伦特仍若无其事地用手抓着肉馅饼大嚼大吃,似乎根本没感觉到异样的气氛。
劳伦斯盯着克莱尔离去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答。
“你该不会以为帝国还有能力维持那虚假的权威吧?”赫伯特继续说道,“这次陛下的祭奠只不过是一个试探。帝国想试探我们的忠心,而每一个王、每一个实权大贵族也想试探帝国的虚实。”
“霍特森与阿勒浦公国似乎有联手的迹象,而杜拉利与马赛巴顿的王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年来他们不断买通帝国贵族,不臣之意昭然若揭。”赫伯特看着劳伦斯和希尔维亚,“如果不想在这股大浪里被打得粉身碎骨,我们就必须得联手!你、我加上希尔维亚大公,我们有能力在这场风暴里获得更多!”
“劳伦斯!我愿意支持你成为新的帝王,这是我的承诺。那么你呢?你是否愿意带领我们共同度过这道难关呢?”赫伯特低声问道。
劳伦斯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他微笑着说道,“我很感谢你对我如此信赖,赫伯特。如果风暴真的来临,我发誓我会恪守盟约,与你互相守望帮助。但我又有何德何能能坐上那个宝座呢?”
他看向希尔维亚说道,“如果真的必须选出带领我们通向曙光的领袖,那也应该是三国中的最强者、北境真正的无冕之王――希尔维亚大公。”
赫伯特诧异地看着希尔维亚,他完全弄不懂为何劳伦斯会如此谦逊。但尽管如此,也不妨碍他顺着劳伦斯的意思追问道,“那您的意思呢?冰风堡大公。”
希尔维亚冷冷说道,“冰风堡贯彻初代大公(希尔维亚本人)的施政理念,绝不会对外扩张,我本人也对那王座毫无兴趣。冰风堡只会守卫北境,这就是我的回答。”
说罢,她推桌起身,与黛娜连诀离席。
劳伦斯与赫伯特相视苦笑,至此,这个话题便再也谈不下去了。
这场结局并不完美的三王会后,夏洛特洗漱完毕,穿上厚实的大袄走出房间。他打算坐在庭院内享受下难得的悠闲时光。
当路过偏厅时,他注意到房内传来隐隐的人声。夏洛特循声看去,只见薇薇安正手捧着一本书籍在小声念诵,而黄昏时曾见过一面的内尔则坐在一边,用手托着腮仔细地聆听。
“等等,刚刚你提到为将者需将军纪视为第一,但却必须严苛有度、让军士同心一意。这难道不互相冲突吗?”内尔突然询问。
薇薇安脸蛋悄然红润,她想了想,老老实实说道,“不知道呢,我也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要不,我们去问问老师、或是公主殿下?”
“不!还是不要了。”内尔摇头说道,“我们可以一起研究,实在弄不懂再去问人。我觉得这样更有意义!你认为呢?薇薇安!”
“我喜欢这样的学习方式,我从未想过,原来除了魔法之外的杂书也能这么有趣。”那是薇薇安的回答。
“不!这可不是杂书!如果你看不上的话就送我好了,这可是骑士的宝典!”
两个孩子在房内互相争论着观点,看上去短短时间内,他们就成了不错的朋友。
夏洛特不满地撇着嘴自言自语道,“干得漂亮!莱斯利家一贯的传统!这小子居然能不声不响地与薇薇安交上朋友,未来他一定能成为一个名满天下的花花公子。”
“我说了,他比我更像一个莱斯利人。”前方的庭院处,有人突然接过话头。
夏洛特回头看去,只见伯伦特正靠坐在庭院的木柱边,手中提着一杯麦酒朝自己微笑。
“要来一杯吗?夏洛特。”夜色下的青年面容俊美、举止随意,那仿佛风一般的从容与肆意让他与冬夜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那曾是过去夏洛特向往的生活方式。
“为什么不呢?”夏洛特微微一笑,一把跳上栏杆,像个浪荡子般双手枕着头睡在栏杆上,“我喜欢麦酒,如果此时能来上一点烤串,那就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