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战事的持续,后金军终于填平了明军挖掘出来的三道长壕。可他们也丝毫不轻松,光是花费在这上面的时间就用去了一整日,且还死伤了不少战兵,至于那些辅兵更是伤亡惨重。
后金的受挫也极大地鼓舞了明军们的士气,光是区区三道长壕就已经拖住了敌人一整日,明军七营人马根本还未投入战斗,如此看来守住三日丝毫不成问题,届时宁远关宁军从后夹击后金,后金势必崩溃。
锦州关宁军的顽强也让后金头痛不已,就连皇太极也感到不可置信,平时一向龟缩惯了的明军就像改了性子一样,变得主动起来,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此刻,后金中军营帐内,忍无可忍的皇太极再次召集了五旗旗主,决定集中所有精锐力量对明军松山阵地展开强攻,务必要尽早地打开这个通道,因为他们的粮草已经不多,多耗一天,就多增加一份危险。
皇太极又把目光投向了阿敏,说道:“二贝勒,这次任务艰巨,打头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以你镶蓝旗和正白旗为先锋,其余三旗随后跟进。”
岂料阿敏听了这话后,却闷哼了一声,说道:“四贝勒,恐怕这次我的镶蓝旗不能充当先锋。”
“为何?”皇太极十分不悦,连语气也变得冷漠起来。
阿敏浑然不顾皇太极的神色,昂着头说道:“这一次出征辽左,从锦州到宁远,我镶蓝旗哪一次不是冲锋在前,数次大战下来,旗中将领和兵士早就已伤亡不小、疲惫不堪,现在急需休养,所以不能充当此次攻坚先锋。”
对于皇太极的伎俩阿敏早就是心中有数,这次出征以来,但凡每一次重大攻坚任务都是让镶蓝旗和正蓝旗冲在最前头,表面上说什么八旗主力以正蓝、镶蓝两旗最为勇猛,其实不过是打着他自己心中的小算盘,借此消耗两旗的力量罢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可不会傻傻地再去打什么先锋了,对面的明军摆明了是要和他们死磕到底,冲在最前面的必定要损伤无数,这次他说什么也不会接下皇太极的命令。
皇太极怒了,镶蓝旗虽说打头阵比较多,但抢获的军备物资也是最多的,如今见局势不妙就退缩起来,简直可耻。不过他此时拿阿敏也没什么办法,唯有忍下这口气,对着阿济格道:“你的伤如何了?”
阿济格道:“不碍事,早就好了。”
皇太极道:“既然如此,那么十二弟就领军出征吧,务必要在此役一举歼灭松山明军。”
“大汗放心,我一定将那孙越陵、赵率教等人提头来见。”阿济格信誓旦旦说着,其实他在宁远之战中受的箭伤并未好全,可事到如今他怎能不为皇太极出头。
皇太极满意地点了点头,当中众多将领说道:“只要能击溃明军,你便是大金第一功臣,回盛京后便封你为和硕贝勒!”阿济格向来是他的稳定支持者,亦是他值得托付的心腹之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皇太极对阿济格的信任甚至还在代善之上。
阿济格大喜,道:“谨遵大汗之命!”皇太极这句话的含量太重了,封他从多罗贝勒提升到和硕贝勒无疑就是给予了他参政议事的权利,从此他将与代善、阿敏等人一个级别,进入到大金的核心领导层。
皇太极环顾帐中,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众人皆是缄默,唯有阿敏冷笑一声,道:“等他有命活到盛京再说吧!”
皇太极无视阿敏,沉声说道:“今日一战,就以两白旗为先锋,五旗定要协同合力,一举歼灭松山明军。但凡有不听号令、自作主张者,休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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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堡,阵地东边树林内。
孙越陵一边梭巡,一边问道:“赵将军,你看此处地形如何?”
跟在他身后的自然是平辽总兵赵率教,此刻听到孙越陵发问,答到:“此处地势偏高,又毗邻松山阵地,两者相距不过百丈,本来是一处绝佳的伏击地点,可惜的是林子太小,范围不广,且林中树木稀少,一目了然,所以,末将认为不适合在此埋伏兵马。”
孙越陵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说的在理。”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可是,倘若后金大军攻坚之时,此处突然杀出一队人马,且个个武艺精良,骁勇善战,直接突袭敌人在后方的指挥中枢,你说会有什么效果?”
赵率教浓眉一蹙,道:“大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敌人肯定要陷入慌乱之中,就算不能杀死敌方主帅,但起码能遏制他们的攻势。但是,敌人不是傻瓜,临战之前肯定会派出斥候四面警戒,如果这个林中藏兵的话,肯定会被敌人斥候一眼识破。”
孙越陵道:“那是当然,敌人肯定会在临战之前巡查这个树林。但是,倘若埋伏的人马并不是在这林子中,而是在林子下面呢,敌人能否发觉?”
赵率教纳闷了,道:“在林子下面?”
孙越陵不置可否,对着前面一颗粗壮的老树扣响了手指,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只见老树旁边的草丛中露出了一个头,对着他们小声叫道:“在这里,大人。”
赵率教循声而去,只见老树旁的草丛中露出一个深洞,一个人正趴在洞口的梯子上,对着他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正是游击将军邓举。
孙越陵走到旁边,对着赵率教道:“赵将军,可有兴趣随本经略入洞一游?”
赵率教恍然而悟,叹道:“大人果然是老道,末将佩服!”说罢,随着孙越陵一起入洞。
邓举等他们下来之后,将旁边用来掩饰的圆形遮盖物往洞口移动,登时将这个深洞给遮掩起来,上面堆满茂盛的杂草,和旁边环境融为一体,不认真看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异常。
洞里十分阴暗,每隔十步便在壁道上安置了一盏油灯照明,洞中通道上土块松软,凹凸不平,两壁也是斑驳不平,看来这个通道还是刚刚完成。
邓举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边走边道:“这条通道于今日午时才刚刚完成,从此处可直通我军松山阵地后方,通道长达百丈,只有两处地方稍有转折,大部分都是直通而行。”
孙越陵点头道:“邓将军辛苦!”
这条通道是他命令邓举开凿出来的。乳峰山、大凌河之战后,孙越陵从宁远带来的各部尚余3000人左右,于是他将这些兵马整编为一营,加上这次从锦州调出的六个营,共有七营人马驻扎松山。
该营被他任命为机动力量,专门挖掘这条从松山阵地通往疏林中的地下通道,费时近三日,如今终于大功告成。
孙越陵道:“在后金主力全力进攻我军阵地之时,此处可以用来快速转移一支精锐军队,从疏林中杀出,直取后金指挥中枢。”随即又叹道,“可惜都是,我从风华社带来的精锐好手大部分死在了大凌河,如今已剩下不足五十人,否则定可直取皇太极首级,让后金鞑子知晓我大明武夫之勇!”
赵率教再次叹道:“末将早就听闻大人打起仗来不拘一格,如今算是领教了!”
孙越陵摇头失笑道:“赵将军严重了,这种方法只有在眼下这个特殊的对战地形里才可以采用,估计在其他地方就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再说了,这种方法也不是我开创出来的,我也是临机一动才偷师得来,其实这个方法有个名称,叫做‘地道战’。”
“‘地道战’?”赵率教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更是感到孙越陵这个辽东经略高深莫测,难以用常理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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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凌河堡,后金镶黄旗驻地。
“啪,啪,啪”之声不觉于耳,那是豪格正在用马鞭鞭笞一名固山额真,口中不断骂道:“废物,蠢猪,狗娘养的……”
这名后金将领被他命令率领旗中精锐骑兵突袭小凌河,以接应皇太极的后金主力。可惜的是,驻扎在小凌河堡的左辅部明军竟然主动出击,数次打退了他们的冲锋,让他们始终不能越过小凌河半步。
早先用来围困锦州的镶黄、镶红二旗中的镶红旗主力几乎全部覆灭,旗主岳托更是被明军摘了脑袋;镶黄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死伤亦是过半,如今反倒被明军困在了大凌河堡,说起来真是讽刺。
豪格失了锦州大营,又被明军驱赶到了大凌河,心中一直担心会受到皇太极惩处,所以命部下不惜一切代价冲击小凌河,只要能成功接应到他的父亲皇太极,说不定还能减少些罪过,可是他的行动在左辅、朱梅的围堵下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豪格生性胆小懦弱,可越是不自信的人越是会用他的暴戾来掩盖心中的无措,于是这名固山额真算是倒了大霉,被他不停地用鞭子抽打,整个背上早就是鞭痕处处,血肉模糊。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随着鞭响弥散在大营的四周。
半晌之后,豪格终于停下手来,恨恨对着那名将领说道:“你这个废物,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固山额真喘着气,断断续续道:“贝勒爷……不是我大金无能……而是……而是明军太狡猾了……”
“去你娘的!”豪格怒骂一句,道:“左辅这个缩头乌龟有何能耐,居然敢对我军发起主动攻击?我就不信了,明军什么时候全体转了性子?今夜我便亲自带队攻打小凌河,让他们知晓我豪格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