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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霁,冬阳在天。
一支商队从宣武门迤逦而出,朝着西南方向而去。这支商队,前方由数匹高头大马开路,中间是数十辆骡车,装着满满的货物,队伍的最后方,是几辆华丽的马车和一些挑夫。
整个队伍连绵延长,队伍前高高扬起的旗帜上书写着斗大的一个“楚”字,威武雄壮,夺人眼球。但凡见过点世面的人都知道,这是sc成都白石山城的商队,也只有他们,才有如此大的排场和气派。
孙越陵和楚欣莹坐着马车,走到商队的最后面,他回首望了一眼高大的bj城门,只看见城门上两侧书写的那副颜色老旧却气势夺人的对联“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在阳光下发出金色的光芒,气势雄浑,震人心魄。
终于离开京师了。
他心中感慨万千,一年之前,他就是从这里进入bj城,可现在,却要离开这座呆了整整一年多的古都,前往山高水远的西南方,迎接下一步的人生挑战。
在叶向高的荐言下,他被召回了朝廷,调往都察院任职,并且还担任了巡按御史。这是一个让众人钦羡的职位,本来是轮不到他的,但在首辅和赵南星的强烈推荐之下,天启终于答应了让他担当这个职位。
所谓巡按御史,是指在都察院任职的监察御史外放地方时的称谓,虽然只是七品官,但权力却是极大,但凡吏政、刑名、钱谷、风俗等,无所不察,“代天子巡狩,所按籓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
况且,他此番外放,更是担负着督促剿平乱军的职责,所以更是拥有极大权柄,在行动方面,也拥有极大的自由。
他在知道了朝廷将他外放西南的消息后,立刻便赶到了楚欣莹的住处,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楚欣莹听后自然欢喜不已,当即表示要将回川日期推迟个三五天,好和孙越陵一同上路。孙越陵自然不会拒绝,在都察院报到过后,立即便着手准备离京赴任事宜。
离开京师的前几日,他可是被京师内的那些人给灌惨了。先是关心堂众人为他举办送行宴,接着又是以前在国子监和刑部认识的同事为他送别,再后来,就连锦衣卫中借调到他手下办过事的张应龙、文之炳也在京师最好的酒楼为他摆上了一桌。
这一次赴川担任巡按,走之前他也向赵南星好好请教了一番,并将以前刑部的得力手下张鹏勇调了过来一起赴川,并带上了他在关心堂的副手易飞。这一次,他并没有带上韩弱水,毕竟他离开京师赴任,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能回来,所以在和厉若冰商量之下,将韩弱水留在了东堂掌管具体事务——有这个沉静稳重的人主持东堂,他才能放下心来。
这一次和楚欣莹同行,毕竟楚欣莹是商,他们是官,官商同行,极是惹人耳目,所以,他并没有摆开巡按御史的仪仗,而是身着便服,轻装简行,混在整个商队之中。
孙越陵看着坐在对面英姿飒爽的楚欣莹,心情特别的好。终于能和她一路同行了,这一路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但是有这个美人在身边相伴,纵然是十万八千里路,他也是甘之如饴,心甘情愿了。
商队渐渐离bj城越来越远,bj城那高大的城墙也终于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孙越陵心怀舒畅,不由轻轻哼起了一首歌来,连他自己都浑然不觉:“哪用争世上浮名,世事似水去无定。要觅取世上真情,何惧奔波险境……”
楚欣莹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说道:“你这唱的是什么歌,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孙越陵这才回过神来,顿觉尴尬,这是后世中的粤语,难怪她听不懂了,胡诌道:“这……这是一首我以前从别人那听来的歌,现在已经不流行了,嘿嘿……”
楚欣莹看着他,笑道:“是吗?这首歌韵律不错,让人听的心中舒坦,你不如再唱一遍?”
孙越陵摇头苦笑道:“你别取笑我了,我五音不全,还是别污了你的耳朵好了。”
楚欣莹一脸正经,说道:“我是认真的,这歌真的不错。”
孙越陵更感尴尬,赶紧岔开话题,道:“哎,你说我们这一路远行,会不会碰上强盗土匪来打劫啊?”
楚欣莹扬眉道:“谁敢?我们白石山城好歹是大明四大商族之首,威名播于天下,谁敢在我们面前放肆?”顿了一顿,又冲他笑道,“况且,有我们关心堂东堂主在此,那些贼人逃之不及,还敢来打劫,活得不耐烦了吗?”
孙越陵笑道:“你可真是抬举我。”
楚欣莹爽朗一笑,道:“我还真巴不得有些不自量力的贼人前来送死,也好见识一番你的武艺,看看到底精进到了什么程度。”
孙越陵顿感无语,正要说话时,忽然听得前方忽然一阵骚动,随即一个响亮的声音传入耳来,声如震雷,句句分明:“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孙越陵闻言大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只是随便说说,怎么贼人就如此配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楚欣莹也是一脸的惊讶,挑开窗帘,不可置信地朝着前面望去。
马侯这时已经从前面跑了过来,对着他们说道:“不好,前方有贼人拦路,我们的车队过不去了。”
“是何方贼人如此大胆,竟敢劫我白石山城的货物?”楚欣莹提剑在手,率先跳下马车,朝着前面而去。
孙越陵连忙跟了过去,走到队伍前面一看,只见一队人马立在前面的山坡之上,北风如刀,可是这些人却丝毫不惧,将他们的前进道路给死死拦住。
他心中惊惧,是什么人胆敢在清白天日之下拦路抢劫,这里离bj城并不远,这些贼人胆子不小,竟然在bj城外逞凶?
难道是花旗社的人?想到这,他心中震动,他们不会如此知道了他巡按sc的事情,所以特意前来生是非吧?如果真是他们的话,恐怕这一次将会是场恶战,凶多吉少。
楚欣莹仗剑而前,指着前方贼人高声叫道:“是什么人,胆敢劫我白石山城的货物,活得不耐烦了?”
那伙贼人中阔步走出一人,高声说道:“你不要管我们是什么人,快把关心堂的孙越陵给叫出来,我们就放你等过去,否则的话,你们休想从这里踏过半步。”
楚欣莹听得一愣,这伙人居然不是冲着白石山城来的,而是冲着孙越陵来的,只是,孙越陵藏身商队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情,为何他们知道?难道他们是孙越陵的仇家?
孙越陵这时才看清楚了这为首贼人的面目,这人高鼻阔耳,相貌堂堂,一袭华丽裘袍,更是衬得他英朗高贵,分明就是当年和一起沦落京师的难兄难弟武小德。
孙越陵急了,奔上前斥骂道:“武小德,你搞什么名堂,竟然想来打劫老子?”
武小德见他出来,声音更大了,说道:“京师三十六道众人听闻孙越陵孙堂主巡按sc今日将要离开京师,这个重大消息,居然没有禀报于我等知晓。我等心中不愤,特意前来拦驾,如果不交出买路钱,你等休想离开。”
马侯一个纵身跃上前来,喝道:“来啊,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孙越陵连忙将他拦下,对着楚欣莹和马侯苦笑道:“没事,这人是三十六道的北方堂香主武小德,是我的兄弟,他是故意消遣我来了。”
武小德兀自叫道:“错。我已经不叫武小德了,我早就改名叫武承德了,难道孙堂主居然不知吗?也难怪,离开京师也不说一声,看来从来没有把我等放在心头。”
孙越陵朝他吼道:“吗的,武小德你说够了没有,老子忍你很久了,不就是改个了破名吗,值得大惊小怪,老子走时忘了跟你说,是我的错,这下你满意了吧?”
听他如此说,武小德立刻换上了一副脸孔,哈哈大笑起来,道:“这才对嘛,像个兄弟。还有,我再重申一遍,我现在叫武承德,不是武小德。”
孙越陵失笑道:“好吧好吧,你是武承德,不是武小德。”走到他身前,道,“你这家伙搞这么大动静,不会是舍不得我走吧?”
武承德收起了戏虐的笑容,一本正经说道:“兄弟,我是来给你送行的,你这一去,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什么是时候才能回来?”
孙越陵叹息了一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一年半载,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武承德大力一推他胸膛,叫道:“休要胡说八道,你不回来老子把你东堂给端了。要不是我们三十六道耳目众多,老子还真见不到你这厮了,走时也不来打个招呼,真是不够兄弟。”
孙越陵抓着他的肩膀,诚恳说道:“是兄弟错了,兄弟向你赔罪了。”
武承德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楚欣莹,故意高声说道:“难怪你忘了兄弟,原来是有美人作伴,哼,真是见色忘友。”随即又对着身后说道,“酒来,我要给我的兄弟送行。”他身后立刻有人捧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烈酒。
武承德为他递过酒杯,说道:“兄弟,祝你一路顺风,所向披靡。”
孙越陵接过酒杯,仰脖一饮而尽。他真是没有想到武承德居然会来为他送行,自己还真把武承德给忘了,心中感到愧疚不已。
三杯酒罢,武承德说道:“兄弟多多保重,等你回来之后,我再为你接风洗尘。”
孙越陵一阵感动,说道:“多谢好兄弟,你也保重。”
三十六道众人已经退到一边,将道路让了开来,武承德说道:“滚吧,回来记得通知我,不要又给忘了!”
孙越陵嘿嘿一笑,对着武承德一拱手,回头对山城众人说道,“我们走吧。”
整个商队下了山坡,朝着前方而去。走出半里,他回头一望,只见武承德高大的身影依然矗立在高坡之上,目送着他们的离去,狂风将他的衣袂吹得高高飘起,整个人就像矗立在山坡之上的一块巨石。
“再见了,我的好兄弟!”孙越陵心中喃喃自语,甩开大步,朝着前方未知的路程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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