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龙烟回到家里,兴冲冲地奔向后院。到后院一看,见爹爹李吉正把一大盆汤端上桌。
李龙烟跑过去瞅了瞅,看那汤清如水,蛇肉胜雪,喜道:“爹爹,蛇汤做好了?“
李吉点点头。夏白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赶着时间回来。爷儿俩喝蛇汤,倒是心有灵犀!”
李吉取了三只碗,分别倒满。李龙烟捧了一碗给母亲,夏白皱眉道:“我不喝,你俩都喝了吧。”李吉对儿子道:“算啦,刚才我已劝了半天,她硬是怕喝,看来这盆汤,便只咱二人享用了。”
李龙烟一笑,也不再劝,将那碗汤喝了;吃了一张面饼。跟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赫然便是那第二条蛇。他笑道:“王三、崔五说他们家经常能吃到蛇,所以把这一条蛇也送了给我。”
李吉接过死蛇,看了看,突然间“咦”了一声,现出惊异的神色,问李龙烟道:“这蛇是谁打死的?”
李龙烟道:“是……是我们三个呀!”
李吉凝视着他,说道:“龙烟,不要撒谎,这蛇不是你们打死的,是不是?”
李龙烟吃了一惊,不知父亲如何竟会察知,倘若据实以告,不免泄露了夏施雨的秘密,当下强道:“怎么不是,我们三个在龙头石下找到了它,一顿棍棒将它打死。”
李吉想了想,点点头道:“好了,天不早了,你洗一洗就去睡吧,记得行三遍功。”李龙烟答应一声,自去回房歇息。
夏白见李吉脸色有异,不禁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李吉叹了一口气,说道:“龙烟今晚怕是遇到了高人。”将那蛇放在桌上,用手指按了按蛇头,说道:“这蛇全身无伤,便只头骨粉碎,可是外皮完好,当是被人以阴柔内劲震碎,他们三个,如何有这本事?”
夏白凝目观看,又用一根筷子按了按蛇头,说道;“果是如此,头骨已完全粉碎,此人好强的内力!”
李吉道:“先前那条蛇,倒真是他们打死的,那蛇皮开肉绽,乱七八糟;这条蛇的死法,可大不相同。”
夏白沉吟道:“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会有什么人来呢?”
李吉道:“不知道……我想,还是去察查一番为妙。”
夏白点点头道:“也好。大哥,小心些,别教人察觉。”李吉点点头,转身出门。
他出得门来,径往龙头石方向而去。初时走得甚慢,待到一无人处,从怀里取出一块黑巾蒙住了脸,加快脚步疾行,片刻间便到了山坡上。他来到龙头石下,细细查看,突然间双眉一轩,在那蛇洞口处用手指挑起一小撮泥土,放在鼻端嗅了嗅,眼中现出惊讶之色。他沉吟片刻,取出一块布片将那泥土包好,返回家中。
*
次日一大早,李龙烟便醒了。他洗簌完毕,跑到厨房生起炉灶,烧了一大锅水,将蒸笼架上,里面放了几个大白馒头。随后来到院中,面对朝阳,双足稳稳站定,开始每日必行的练功。
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抱于小腹之前,鼻腔里发出“呜嗡”“呜嗡”的鸣叫,连响十余声后,将双手十指相扣抱于脑后,身子缓缓向后弯曲,直至头顶几乎触地,如此过了半响,徐徐起身。
他双手从脑后翻至身前,仍是十指相扣,双臂伸直,掌心朝前,运转双关通夹脊,胸骨前挺,双臂后顶,只听一阵咯咯声响,背后两块肩胛骨陡然间高高耸起;连耸三耸。李龙烟长长吐出一口气,身子前俯,抱住左腿,右腿向后踢出,脚底朝天,持续片刻后,收回右腿,又换左腿向后踢出。
如此一个姿势又一个姿势,李龙烟直练了半个时辰。待最后一式做完,李龙烟站直身子,甩甩胳膊,在原地跳了几跳。看日头时,已升得老高了。
李吉夏白也已起身,从厨房里端出蒸好的馒头,另有几碟花生酸菜、腌肉鸡蛋,摆在院中小桌上,招呼李龙烟过来吃早饭。
李龙烟跑过去坐下,抓起一个馒头咬了几口,说道:“爹爹,家里的馒头馍馍,还有多少啊?”
“还有十来个,干什么?”
“我和王三崔五说好了,准备这两天进山去打兔子松鸡,要带些干粮。”
夏白在一旁道:“打兔子松鸡,带干粮干什么,难不成还打算在山里过夜?”
李龙烟道:“那倒不一定,只是怕兔子松鸡难找,要寻上一整天,带些干粮,方便些儿。”
夏白道;“你们可是越玩越野了,这隐龙山有老虎大熊,哪是随便进得的?老季家的大儿子前些年被老虎抓伤,你忘了?”
李龙烟道:“唉唉!我们又不进深山,就只在龙头石周围玩玩,哪会遇到老虎大熊!”
夏白道:“就算不进深山,也不能在山里过夜,晚上须得回来!”李龙烟道:“好好,晚上回来便是。”
李吉道:“你要学着打猎,也无不可。我看你适才练功,姿势已然圆熟,运气吐纳也能配合,却不知劲力增强了多少。你要打兔子松鸡,须用弓箭,去把那把大弓取来,拉给我看。”
李龙烟大喜,跑进柴房,取出一把四尺来长的大弓。
他们一家不以打猎为生,家中原无弓箭,只因两年前治好了村中猎户老季家的大儿子,老季家为表谢意,专门做了这一张强弓送给李吉,附赠十只羽箭。
这张弓若要拉满,需百余斤力量。
李龙烟来到院中,左手持弓,右手两指扣弦,运力一拉,只听咯嘣嘣一声响,已将弓拉到了十分。李吉夏白对望一眼,眼露喜色,看李龙烟时,见他将弓又反复拉了三次,这才停手。
李吉十分欣喜,说道:“很好!你既能拉得此弓,此弓就归你所有,以后多练练射箭之术,倘能打得兔子松鸡,叫你母亲好好烹饪,给我下酒。”夏白白了他一眼,嗔道:“馋嘴鬼!”
三人吃罢早饭,李龙烟兴致勃勃地便要练箭。李吉从柴房找了一块木料,给他做了一个箭靶,钉在院子墙上。李龙烟从上午练到下午,对射箭之术已初有体会。只是那弓实在强大,李龙烟练一会歇一会,百余箭射下来,右臂也已肿胀酸麻。
李吉到后院看时,见他拉弓已颇为吃力,命他住手,说道这射箭之术并非一朝一夕可以速就,此后每日练上半个时辰即可。随后取出一瓶膏药,抹在他臂上。这膏药颇具活血散瘀之效。李吉又伸指按揉了他肩臂几处穴道,李龙烟顿觉酸麻之意大减。
晚饭过后,李龙烟溜进厨房,包了七、八个馍馍馒头和两大块咸肉,装进一只布口袋里,打个包袱负在身后。欲待出门,想了一想,又回屋将那把大弓取下,另取了五枝长箭装进箭壶,一起背上,这才出门,径往那断崖处奔去。
这五六里山路甚是崎岖,又是夜行,李龙烟脚程虽然不慢,却也走了小半个时辰,好在内功已颇有根底,倒也不觉如何疲累。若在往日,他一个人也不敢在山里走这夜路,但此刻身负强弓利箭,便壮了三分胆气。
他到得崖下,钻进矮树林里那个山洞,见里面并没有人;看罐子里时,干肉炒米倒是少了一些。他出得洞来,一路寻到断崖之下,叫了几声,并不见回答。四下张望,唯见林木森森,冷月清辉,那夏施雨竟似已不在此处。
正彷徨纳罕间,忽听崖顶上有人一声长笑,一人朗声说道:“李龙烟,是你到了么?”
李龙烟喜道:“是啊!是夏老伯么?”抬头望去,只见崖顶上已站了一人,宽袍大袖,须发飘飘,瞧身形正是夏施雨。
李龙烟好生惊讶,没想到这老头儿竟能攀上这绝壁。
只听他笑道:“小鬼,你昨日欺负我老人家上不得这断崖,今日我便上来让你瞧瞧!哈哈!你来得正好,这崖顶上好玩得紧。来,先给你看一样事物。”手一扬,一件东西直抛下来,骨碌碌滚到李龙烟身前。
李龙烟低头一看,不由出了一身冷汗,那物哪是什么好玩的东西,竟是一个死人骷髅头,月光下白光惨惨,甚是怕人。李龙烟吃惊不小,抬头叫道:“这……这是那崖顶上的寻到的么?”
夏施雨笑道:“是啊!除了这个家伙,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要不要上来瞧瞧?”
李龙烟本甚害怕,但一想到这绝崖之上,居然还能有死人尸骸,实是奇怪之极,少年人探奇探险的心性终于占了上风,不由脱口而出:“好啊!”
夏施雨从崖上抛下来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叫道:“石头上连着丝索,你将它系在腰间,我拉你上来。”
李龙烟拾起石头一看,果然上面绑着一根细细的丝索。那丝索通体碧绿,约有小指粗细,李龙烟用手一拉,感觉坚韧异常。当下依着那老者吩咐,将丝索绑在腰间,牢牢打了几个死结。
夏施雨道:“你将那死人头骨也一并带上来。”李龙烟踌躇道:“带它干嘛?”夏施雨道:“自有用处。年轻人,怕个什么!”李龙烟一咬牙,抓起那骷髅,只觉腰间一紧,身子凌空而起,已被夏施雨拉离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