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江南春时,泉婆婆推说身体不适,让几个年轻人自去快活吃喝,自己回府歇息。
从小菲的口中,李龙烟已知晓泉婆婆在杭州有一所豪阔大宅,现在小菲也住在那里。
泉婆婆到底有多少资财,小菲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回到江南以后,婆婆给她的服饰器物,都是上上之选;日常起居饮食,皆有仆从伺候,自己还真有点不大习惯。
李龙烟微微一笑,心想小菲以前过惯了苦日子,眼下随婆婆享受千金小姐的待遇,一时间适应不了也属正常。自己刚回江南时,可不也是这样么?
现在可好了,小菲有了婆婆的照顾,麻雀变凤凰。看着眼前明艳秀美的少女,想起当初她坐在花铺门口辛勤编织草戒指的情形,李龙烟心里油然而生感激喜慰之情。
所感激者,当然是泉婆婆的善心相待;所喜慰者,乃是小菲这个纯真朴实的穷苦小姑娘终于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李龙烟决定,今晚一定要好好大吃一顿,除了庆贺和小菲重逢之外,还要犒劳一帮武院兄弟。在画舫上,他们大打出手,尽力帮助自己和小菲相见,这等兄弟情谊,李龙烟自是要好好报答。
江南春贵宾房内,李龙烟掏出二十两大银,让众人放开了点菜。萧人远、陈琴等自是毫不客气,鲍参翅肚、熊掌燕窝叫了满满一桌,夏凡瞧得眉花眼笑,放量大吃。
小菲的性格开朗活泼,和众人谈谈说说,并不拘束。李龙烟看她用餐之际,比以前多了几分斯文,笑道:“小菲,别客气,这帮人吃东西都是豺狼饿虎,你若慢了半分,就要被他们抢光了!”
小菲嫣然一笑,看那陈琴吃东西时,果然甚是凶猛,比夏凡丝毫不差,幸好她饭量不及夏凡,否则两大吃货比拼起来,李龙烟又要加菜了。
想起泉婆婆对她的指教,小菲脸上又浮现红晕。
泉婆婆曾对她说:“李龙烟是世家子弟,家族内定然庭训端严,规矩甚多,你一个乡野丫头,若要融入进去,须得好好学学上等礼仪。”回来后的这一个月,婆婆指点了她不少大户人家起居饮食、待人接物的诸般规矩礼仪,小菲也学到了不少。
然而眼下看来,大户人家的子弟也未必遵循这些道道,看陈琴、萧人远等一众俊男美女,大呼小叫、胡吃海塞,吃相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不过小菲更喜欢这样,无拘无束,海阔天空,这才是少年人应有之义。
吃罢晚餐,出得江南春门口,一众弟子纷纷告辞离去,只留下李龙烟和小菲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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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商议到哪里去逛逛,最后见天上星月漫天,决定夜游西湖,欣赏西湖夜景。
杭州大城,夜间也有诸多风花雪月的场所,热闹处不亚于白天,一些大酒楼的门前,停有不少载客的马车,供食客酒足饭饱后四处消遣之用。
两人正四下张望,一名三十来岁、车夫模样的人颠颠地迎上前来,满脸笑容的问到:“二位少爷小姐,可是要四下逛逛?小人有上好锦绣马车,宽敞舒适,恭请二位移驾乘坐。”
李龙烟见此人形貌诚朴,举止恭谦,点点头道:“我们要到西湖南岸游玩,你这就载我们去吧。”车夫喜道:“好好,便请二位上车。”
两人上了马车,车夫登上座驾,长鞭一晃,啪的一声,打马前行。
这马车还真不错,四边锦绣帷帐,车内花香隐隐。李龙烟打量片刻,赞道:“这位大哥,你这马车装饰的还挺漂亮啊!”
那车夫笑道:“公子过奖了,小人这也是没法子,能租乘马车游玩的,大都是富贵人家,一个个都挑剔得紧,如果马车破烂,他们便不会照顾小人生意啦!”李龙烟嗯了一声。
行出三里,小菲瞧瞧车窗外,说道:“今晚月色甚佳,到西湖赏月的人还真不少,龙烟哥,你看,后面还有四五辆车和我们同路呢!”
李龙烟往后一瞧,见身后官道之上,果然还有四五辆马车跟在后面。
西湖夜景也是大大有名,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游客,每逢月圆时节,晚上到湖上观景的也大有人在。李龙烟道:“现在是仲夏时分,天气炎热,晚上到西湖游玩纳凉的人果然较以前多了些。“
前面车夫笑道:“公子说得有理,若是冬季,月色再好,晚上也没这么多人出来;仲夏之夜,西湖画舫上却是夜夜笙箫,轻歌曼舞,另有一番动人之处。”
马车不疾不徐地前行,那车夫时时扬鞭吆喝,手腕略抖,长鞭笔直甩出,跟着嗖地收回,半空中便是啪的一声响。
李龙烟心中一动,看那车夫甩动马鞭,倏发倏收,干净利落,竟似身有武功的模样。
转念一想,车行里三教九流的人颇多,一些人各成帮派,其中有身怀武功之人也不足为奇。
再行三里,小菲说道:“龙烟哥,我有些头晕,你叫马车略停一停,我们下车透透气。”
李龙烟忙回头看时,见小菲脸颊晕红,懒洋洋地靠在座背上,眼神迷蒙,竟似要昏睡过去的模样。
他心里一惊,忙道:“小菲,你是酒喝多了么?我下去买些水给你喝。”小菲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李龙烟急喝令车夫停车,不料那车夫嘿嘿一笑,马鞭一扬,啪地抽在马背上,那马吃痛,脚下加力,反奔得更加快了。
李龙烟怒道:“喂,你干什么?我叫你停车,你没听见么?”
车夫哈哈大笑,说道:“车自然是要停的,不过不是在这里。李公子,你果然家学渊源,内力精深,闻了半柱香时分的醉花间,居然还若无其事,行动自如,在下当真佩服得紧!”
李龙烟悚然一惊,他听这车夫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号,便知事情不妙。急运内力游遍周身,幸喜毫无异状。
然而抱起小菲看时,却见她昏沉欲睡,身子渐软,嘴里呼出缕缕甜香;这香气并非酒气,分明是中了某种迷药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