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1年3月3日,巴拉那河右岸某处。
虽然天空下着小雨,但这并未阻止刚从河面上登岸的众人的热情,他们在几位看起来是干部的人带领下,拿着铁锹,将一块刻好了字的石碑埋了下去。而在他们旁边,一串早已准备好的鞭炮“噼里啪啦”地被放了起来,预示着奠基仪式的顺利完成。
这里是后世阿根廷的萨拉特港,现在东岸共和国的新汴港,一个刚刚被批准成立的乡级行政区。新汴港位于西班牙殖民城镇罗萨里奥和布宜诺斯艾利斯之间,目前根本就是一片荒地,啥也没有,不过却被东岸人看中,拿来兴建了港口。
当然了,新汴港附近啥也没有,不是说这里条件不好,事实上其港口条件还是不错的。因为地处巴拉那河下游的缘故,这里河面开阔,水流丰沛,是一处天然河港。不,仅仅说河港可能还不够准确,这里其实是一个深水河港,一个可以停泊大型海船的深水河港!
在后世的时候,阿根廷人其实也只是对萨拉特港稍稍疏浚,就使其达到了平均8.2米、最大超过10米的泊位水深,这是很多海港都达不到的数字。巴拉圭作为一个内陆国家,就在这里租了一些河岸作为自家进出口商品的码头,而阿根廷也很善解人意地将这里辟为自贸区,不收货物的进出口成本,以免增加自己这个邻国的外贸成本。所以我们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新汴港的条件其实是非常不错的,东岸人建设巴拉那河以西的第一站选在了这里,无疑是很有眼光的。
可能会有人问,布宜诺斯艾利斯、罗萨里奥、圣菲的条件也很不错啊,为何不去那里开发?非要跑到荒无人烟的新汴港来折腾呢?好吧,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那就是东岸共和国毕竟还没和西班牙人签署正式的购地协议啊!虽然这会马德里的卡洛斯二世陛下多半已经在换约文书上签字了,但使者一天没有抵达东岸,巴拉那河以西就一天没有从法律上归属东岸。东岸人固然做了很多不要脸的事情,但这次他们决定要点脸,于是就决定先掩耳盗铃般地不去碰已经有西班牙人殖民的城镇,从渺无人烟的荒地开始搞,于是新汴港就这样迎来了第一批的建设者。
而新汴港的定位,基本上也已经设计好了,那就是食品和肉类的深加工,即东岸城市分类中的第六类:其他制造业城市。按照国家开拓总局的规划,新汴港未来将依托其腹地较为丰富的粮食资源,发展包括磨面业、碾米业、榨油业、酿酒业在内的诸多产业;他们当然还会依托草原上丰富的野牛资源――好吧,这不是长久之计,半捕猎半人工饲养才是王道――发展腌肉业、制皂业、皮革业等产业。
总而言之,新汴港的定位是其他制造业城市,但偏重于农业这一边,所出产的商品也是为了未来的超级都市、综合性城市布宜诺斯艾利斯而准备的。布城东岸人已经有了命名了,是刚刚辞世的王炎生前推荐的,就叫上海,一个与清国松江府下属县份相同的名字。不过这也无所谓了,东岸人是前宋苗裔,自然也可用得中国城市名字,并且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新汴港首批计划安置三千户移民过来,其中超过一半是本土出生的国民,剩下一半则来自转正非国民劳务工、远东移民及快速获得国籍的外国流亡家庭等等。因为一张白纸好作画的缘故,东岸人吸取了早期城镇发展规划杂乱的教训,他们决定对新占的拉普拉塔之地好好规划,坚决不能重蹈覆辙。比如,目前新汴港的码头区在哪里、商业区(县城)在哪里、工业区在哪里、农村在哪里、公路怎么修建等等,基本上都规划了个七七八八了。且这些规划,基本上都留了一定的余量,即考虑到了经济发展、人口增多后空间还够不够的问题,总体而言还是比较超前的。
新来的三千户移民并不将像以往那样连人的住址、工作都规划好了,东岸发展至今,已经比较讲究人性化了,不再像以往那样强迫人们从事某种工作,最典型的就是强迫人去乡下当农民垦荒。在去年年底的时候,东岸政府第一次强调了“职业自由”原则,并将其写进了法律之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以前东岸虽然也有农民出来经商、跑船,而将地租给别人种,但那只是政府不管而已,原则上来讲农民是农民,工人是工人,泾渭分明的,不然也不会有田税这个专门税种了,其针对的就是农民阶层。
现在则不一样了,法律中已经明确地规定“完全的职业自由”,即便是一个种田的农民,也可以申请营业执照去开商店、开企业,没有人会再为此唧唧歪歪。当然这其中也不是彻底的自由,像医生、药剂师、律师等职业,仍然需要政府颁发的许可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从事的;另外像客栈、酒家、剧院、出版社的老板,也必须持有警察局颁发的许可证――这其实都是很有必要的,毕竟这些要么是需要一定资质,要么是与社会安全相关,进行一定程度的管控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东岸政府这么做也是有一定理由的。因为在一些外来移民居多的地方,尤其是偏远的城市,传统的思想仍然占据着优势地位。很多工匠存在着垄断、排外的做法,未经他们认可的人甚至无法从事他们的工作。东岸政府公开这条法律,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任何人都可以申请任何工作,这是受政府保护的权利,以鼓励民间各项产业的发展。
来到新汴港的三千户移民毫无疑问选择农业的不会太多了,撑死了一半罢了。特别是那些出生在本土的东岸移民,他们在家庭里本身就是没有继承权的非长子,从小干够了农活的他们中很多人不想再干这个“没有前途”的职业了。他们抱怨这个职业过于辛苦,收入却不及预期,就连他们继承了家产的兄长都有些不太情愿继续从事农业,更别说他们了。接受过粗浅的小学教育的他们,更中意一个政府职员的工作,至不济,他们也想去商店里从事商业工作等服务性工作。去工厂做工当然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虽然可能需要一定年限才能学习到足够的技能和技术,但胜在发展前景不错,收入也较好。
总之,种地是不可能的,只有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会考虑!
当然有人不愿意种地,自然也有人愿意种地了。这些人多是转正的非国民劳务工,或者是来自远东的移民。这些人来自传统的农业社会,对土地还是较为看重的,因此对于能够分得一份五亩的起始份地,其实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且,他们也是真心愿意去垦荒种地,觉得土地比什么都实在,比什么都让人感觉到安全。这些人,说实话才是垦荒的主力。
而考虑到如今农村不愿意种地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政府也在考虑是不是适时地修改一下政策,即原本个人拥有土地三十亩的上限是否需要破除了?这个政策,说实话在执行了几十年后的当下,意义已经不是很大了。当初是考虑到东岸农业机械化发展程度较低,给你太多地你也开发不了,同时虽然东岸地广人稀,但土地兼并这事必须从一开始就立好规矩进行抑制,再加上政府手里保留更多土地以出售获利的因素,因此就定下了个人拥有三十亩耕地上限的政策。
但现在东岸农业机械化程度与日俱增,使得个人耕作更多的土地成为了可能。再加上现在农业不景气,农民收入普遍下降,且是持续多年的下降,农村愿意种地的人已然不是很多了。在这种情况下,确实也没必要继续墨守以前的成规,适当变通一下,将这个上限提高到一百亩,应该问题都不会很大。
当然了,在这种情况下,进一步加强农村基层组织建设,强化农业合作社的作用,就已经成了必然。否则的话,你就是给他们再多的土地也白搭,他们根本没可能有效地进行开发,获取收入。反而还要白白地缴纳田税,这可就不美了!
有农业合作社出面采买种子、租赁机器、购买保险、销售产品,农户们的生产成本将会降到最低,这就节省了很大一笔钱了。而考虑到他们人均耕作的土地面积大大增加,这人均粮食产量肯定也是大大增加了,这同样也是很大一笔钱。既开源,同时也节流,农户们的收益想不提升大概都很难了。
在这个过程中,唯一不满意的大概就是陆军了吧。现在东岸陆军最主要的来源就是农家子弟,退伍复员后的军人很多也都去了农村基层当官,这是他们最大的基本盘。如果农民的数量减少了,他们的影响力肯定会大大减小,这是他们所不喜欢的。
不过他们也明白,这其实是大势所趋,谁也无法阻挡的。因此,据说现在陆军已经开始到城市里发展影响力了,尤其是铁岭、平安等重工业城市,他们招收了很多煤矿、钢铁工人子弟入伍,未来大概就是这么个玩法了,应该也是不错的兵源了。
这次首批来到新汴港的这一波三千户移民,据估算大概会有超过一千户从事农业。他们将分散到距离规划中的县城不算太远的近郊农村进行安置,同步跟进的除了东岸农业银行、国家开拓总局的官员外,同时也有陆军。
东岸农业银行向农户们提供种子、家禽(畜)乃至现金低息贷款,国家开拓总局帮助他们建立农业合作社,普及合作社的好处和运行机制。至于陆军嘛,则将会派一些伤退的老兵和下级军官,到这里来建立在乡军人会,然后撑起民兵的培养和训练工作,同时增加这些移民的凝聚力。
而上述这些举措,其实都是未来东岸人开发拉普拉塔地区的农业工作的标配模板。这些无疑需要招收大量的人员,投入大量的时间和金钱,但毫无疑问一切都是值得的!尽快让移民们熟悉、安顿下来,就能尽快为政府创造价值,就能尽快推动社会的发展,这一点,政府上层还是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