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早已有了回春的迹象,然而平壤最后一场雪才刚刚消融。这一路行军,可把顾锦尘一行人冻得不轻,这不刚到平壤城,锦尘就让阿玥先去都尉府,让他们把火盆子先备上。他们是快马先行赶到的,一应不过十人,长风营和长燿右甲军还在途中,应该还需两日路程。由于来得突然,平壤的府邸还没个着落,顾锦尘这段时间也就只能住在都尉府了。
寒风瑟瑟,无情地吹拂在她早已冻得通红的脸上,她立马在碣竹坡前,望着眼前的墓场出了神。郡主碑旁边的那个小小坟茔,不过是盛夏之时初立的,如今竟也已被荒草覆没了。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锦尘这才回神,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配剑上,待来人近了,锦尘这才松了握剑的手,转而抱拳,躬身行了礼,那一行三四个人也已下了马,以同礼相回。为首那人上前了几步,笑道“临安一别我们快一年没见了,听说你要来平壤戍边,起初我还不信,不想今日就见到了!
“陛下批的匆忙,没有提前告知陆兄,还请陆兄勿怪”锦尘笑着,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位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他们都同陆徵一样,穿着戎装,背着弓箭和箭矢。不免有些疑惑,忙问:“陆兄这是?”
“嗐!年前不知怎么地,这一带突然出现了狼群,一个月里就咬死了三四个过路的行人,此事就报到了都尉府里。他们派人来剿杀了几次,原以为已经除尽了,可最近又有人在这一带见到了狼群,我们几个就请缨过来巡逻了。”
“都已经惊动了都尉府,看来事情不小”顾锦尘只这么听着就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荒郊野外的有狼群其实并不稀奇,可伤人的却很少,短短一个月间就伤了这么多人的更是少见,此事必有蹊跷。
陆徵闻言,四下里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凑到顾锦尘耳边小声地道“不瞒你说,我们前些时日夜巡,见到过几只,个头比普通的狼要大上一些,个个目露凶光。我们用火驱逐,可它们虽然害怕,却依旧不退缩,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慢慢围了上来。”
“不怕火光的狼……”锦尘皱着眉头,低声重复了一下重点,听得陆徵又道“我们原本无路可退了,正当我们准备鱼死网破之际,隐约听到一声哨响,然后那群狼就突然四下里散去了。”
“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此事陆伯伯可知道”顾锦尘口中的“陆伯伯”便是陆徵的父亲——汝平王陆岩。
“我回去就将此事告知了父王,他命我不要对外声张,以免引起恐慌。”陆徵退了两步,与锦尘隔开了些距离。
“这样吧,等这两天我安顿好了,就带些长风营的人随你们一起夜巡,看看能不能抓住那个在背后操纵狼群的人”这也算是他来平壤做的第一件事吧,狼群不除,终是祸患无穷。
“好,眼下这天色不早了,要不你跟我们一道回王府?我父王若见了你,一定很是欢喜的!”
“今天就不了,阿玥还在都尉府,若没见我回去,肯定会出来找的,改日吧,改日锦尘我定会亲自去看望他老人家!”见顾锦尘婉拒,陆徵也不好强求,只好道“此处不太平,那你也早些回去。”
“好”锦尘看着他恭敬地向郡主碑行了礼,然后才翻身上了马“我们就先走了!”
“慢行”锦尘拱手,目送着他们离去,直到看不见身影,她这才转身,取出事先备好的酒,洒在了碣竹坡前“诸君英灵在上,尘又来叨扰了,敢问诸君安否?”
然而能回复她的,只有耳畔的猎猎风声。锦尘却不觉得有多孤寂冷清,独自言道“尘此番是来平壤戍边的,会待上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可能会经常来叨扰诸君了,还望诸君多担待些!”
锦尘收起酒壶,朝着郡主碑拱了拱手“也希望母亲不嫌孩儿烦扰!”
锦尘站直了身,又走近了些,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伸出了手,抚上那块立在寒风中的石碑“母亲若是在,此刻一定会温柔地牵着尘儿的手,护着尘儿走过眼前的荆棘。”
这些年,顾锦尘回祖籍扫墓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同母亲的亡灵说些心里的话。
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可以挺过了这许多难关,可在得知母亲是因自己而死的真相时时,她还是没能挺住。
那日十殿之上,她是下了狠手的,想着就那样死去也挺好,这人间苦难太多,她已经不想再品了,就当是赎了害死母亲的罪吧!
可在最后关头,她还是收住了手,那时她眼前闪过的全是母亲的音容笑貌,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母亲在同自己说话,她说“孩子,替娘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母亲,若你在天有灵,听到了尘儿的话,就请托个梦给尘儿吧!尘儿好想再见一见您……”
平壤都尉府:
“玥姑娘,少帅还没回来吗?”县令徐书,不知来回踱了多少个步了,直晃悠地阿玥晕了脑袋。
“少帅让我们等着,说是酉时三刻便归,这才刚到酉时,那就再等等”阿玥揉了揉脑袋,可那位徐大人还是很焦虑“碣竹坡那里有狼群出入,连孙都尉帐下的亲兵都折了两三个进去了,本官实在是担心……”
“少帅做事向来有分寸,徐大人不必担忧,还是快坐下来歇息会吧”阿玥无奈地看了眼坐在一旁,紧锁着眉头,不曾出一言的孙偃“孙大人?”
“玥姑娘何事?”孙偃微微展开了点眉头,疑惑地看着阿玥,后者这才继续道“要不,您也帮忙一起劝劝徐县令?”
“徐大人,就听阿玥姑娘的吧,少帅许是回来的途中遇到了什么人给耽搁了,若是到了约定的酉时三刻,少帅还是没有回来,我们再派人出去寻。”
“也只能这么着了”徐书不过是个文臣,比不得这些武夫,这来回走了许久,腿是有些酸疼的,终于找了地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