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卫云澄拉着承平进门,撩袍便跪。
承平顿时羞红了脸,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卫哥哥这是要和他母亲说求亲的事吗?
卫夫人放下笔转身,鬓间已出现几缕白发,竟比陆昭锦知道真相前还要苦涩委顿。
连承平公主都没想到,这才月余未见,卫夫人竟老了这么多。
卫夫人按制向公主行礼,承平赶紧摆手,她若嫁过来,卫夫人可就是她的婆母了。
“这是!”卫夫人大惊,捂着心口后退半步,“山阳……这是她的意思吗?”
承平赶忙道:“夫人,长公主不是山阳姑姑,真正的山阳姑姑是……”卫云澄拉住她,“母亲,儿子不孝,请您入宫,为昭锦作证。”
“她入宫了?”卫夫人惊慌起来:“她怎么这么莽撞,太后若不信可怎么办!”
承平瞪着眼睛看着母子二人,原来他们……他们都知道,卫夫人还能作证?
她看着手心的蝴蝶盘扣,这是证物,那,卫夫人就是人证了?
“母亲,以昭锦的性子,她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再提及您。可长公主狡猾诡诈,只怕借着太后的爱子之心,会对昭锦不利,更何况……”卫云澄膝行上前,拉住母亲的裙角:“儿子不忍看母亲日夜活在内疚中,母亲,昭锦说的对,只有让真相归位,您才能得到救赎。”
卫夫人手直哆嗦,摸着儿子的脸,泪眼婆娑。
“已是这个年纪,我早已不像当年那样畏惧什么声名有损,性命堪虞,母亲是担心你啊!若被太后记恨,卫家,叶家,都要被牵连,母亲怕啊……”她捧着儿子的脸,心里内疚不已。
她草庐独居十数年,对丈夫和儿子,都饱含歉意,如果再因此害了夫家,她真是万死莫赎了。
“夫人,”清亮亮的女孩声冲淡几分沉重的气氛。
承平小心看了一眼卫云澄,见他没有讨厌她插话,上前道:“承平不知道夫人做错了什么,但是陆昭锦肯原谅夫人,想必也是夫人当年的无心之失。”
她话说得巧妙,卫夫人听得心中稍有宽解,定睛看她。
“既是无心之失,若夫人能勇敢起来,站出来帮山阳姑姑说明一切,想必山阳姑姑那么善良的人,她在天之灵,是不会怪你的。”
“何况叶侯军威盖世,叶表哥也浪子回头,长公主又差点毒死老夫人,太后是不会对叶家如何的,至于卫家,”承平悄悄睨了一眼卫云澄,咬着唇道:“自然有他应有的福分。”
卫夫人是过来人,从承平进门时的表情就看得出来。
只是他的傻儿子此刻只知道看她,却忽略了身边人的情意。
卫夫人摇了摇头,她又如何不是呢。
她只顾着弥补自己犯过的错,却不成想,一路又亏欠了更多人,也忽略了侯爷对她的情意。
“夫人,你要向前看,人能不能得到救赎,都是靠她自己的。”
承平清水般澄澈的眼神,依稀有着当年山阳公主爽朗的模样。
卫夫人摇头轻叹:“枉我活了这么些年,竟还不如你们两个孩子看得明白。”
她扶起自己的儿子,柔声:“是,我是不该逃避了。”
卫夫人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幕:“是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她拉住两个孩子的手,鼓励似地看向承平,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处,用力按道:“走,我们进宫,替山阳公主昭雪。”
……
三人来到宫门口,才发现禁军封锁宫城,白布已经挂到了宫城外。
“这是怎么回事?”卫云澄皱眉。
承平大惊,这才想到自己跑出来时,就已经有禁军封城了。
“父皇,难道是父皇……不可能!”承平向禁宫里冲去,却被禁卫凌厉的刀锋拦住,“放肆!你敢阻拦本宫!”承平娇蛮喝道。
“殿下!”卫云澄紧张地拉回了她:“此时公主不宜露面,还是请公主先回侯府……”
“卫云澄,你是在拿我当外人吗?”承平咬着下唇,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现。
她明白,卫云澄此时让她回去,和陆昭锦让她去卫家避一避是一个用意。
只是陆昭锦明白她的心意,这才让她去卫家,而卫云澄,他只是因为她是和他们一起出现,才不得不让她回卫家。
若是他早知道禁军封城,当时甚至不会让她跟来。
因为新帝登基时,她这样的天潢贵胄,才最危险,绝不能在宫城里乱闯。
何况皇帝驾崩到现在,竟然都没有鸣丧钟,可见宫城里必定混乱,不是被公主案耽搁,就是陛下死因不明,尚未盖棺定论。
不管怎样,承平都不该参与其中。
“公主之恩,云澄没齿难忘,只是……”承平甚至不愿意听他说完便用力甩开他的手,拎起裙子跑向登闻鼓。
“殿下!”卫云澄大喊就要去追,却被卫夫人抓住手腕。
“咚咚!咚!”承平费劲力气,才将登闻鼓敲响,转身看向卫云澄倔强地扬起下巴。
卫云澄皱眉,只有卫夫人放心地点了点头。
承平公主虽然年少率真,母妃出身宫女且早亡,却聪明通透,处事也够圆润,深得太后皇帝的喜欢。
如今有她帮衬,自己也就放心了。
……
“大胆!”登闻鼓再响,原本就焦头烂额的太后勃然大怒。
当着登闻鼓是戏园子的破锣,谁想敲就敲的吗?
陆昭锦却心中一动,看来不用她暴露空间将他的尸体取出,人证,已经到了。
“禀太后娘娘,敲鼓的人,自称,承平公主。”事关重大,禁军不敢不派人来报:“还有卫候夫人和世子也在城门外侯着。”
“叶轸?”太后混乱的脑子里透出一点清明。
她怎么把当年和山阴好的形影不离的叶轸给忘了,太后摆手欲传,只听长公主急道:“母后!叶轸连击登闻鼓,已经……”
“传!”太后冷冷看着女儿,骤然大喝。
长公主的心顿时冰冷。
她几乎感受到太后对她的信任正在一点点剥离。
长公主脊背发寒,蹬蹬倒退两步。
叶轸,叶轸,她怎么把叶轸忘了!
那叶轸跑到道观里清修十多年,别不知道她为了什么,可她却知道。
因为愧疚。
夏祁阳,夏祁阳,我终究还是要败给你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