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病坐在火车的包厢里面。看着从窗外不断经过的景物,有些出神。
当然了,他并不是因为窗外的景物而出神,事实上他是在考虑问题。
从政治局的会面结束之后,老爸范亨又向他面授了一番机宜,将高层的一些想法对他唠叨了一阵子,总算是让范无病搞清楚了他们的想法,因此也知道此行的关系重大,自己出行俄国的成败,可是牵动了很多人的心的。
沈盈已经在包厢里面睡着了,这一次出来,恰好刚刚有一架印度的客机坠毁,两家大人都觉得比较担心,于是就没有乘坐飞机,而是做了从京城到莫斯科的列车。
如果我们把目光从中国版图移向世界,那么这样一条铁路线会让你惊叹不已,从太平洋沿岸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到乌拉尔山脉的车里雅宾斯克,这条线路就是横贯亚欧大陆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俄罗斯西伯利亚到远东地区的交通大动脉。
当从京城站始发的国际列车出境二连浩特,经乌兰巴托进入俄罗斯境内后,从蒙古国延伸过来的铁轨便与西伯利亚大铁路汇合了。而汇合点距离传说中的贝加尔湖仅半天多的路程而已。
从京城到莫斯科,飞机只需要七、八个小时即可,而火车则需要六天五夜。
要想了解地域辽阔的俄罗斯,就必须要坐一坐他们的火车,因为俄罗斯的铁路是最具特色的,特别是地球之最的西伯利亚大铁路,这可是沙皇俄国时期的产物,更是欧美旅游者的特别向往之处,如果可以亲身体会一次,确实是其乐无穷。
俄罗斯是有着总长十四万公里的铁路大国,他们的平原占据绝大部分领土,发展铁路的条件可以说是得天独厚。十九世纪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开篇就描写女主人公安娜从莫斯科乘火车回彼得堡。
不过俄罗斯的铁路间距标准比中国的宽十二厘米,中国的火车可以缓慢地开进俄罗斯的铁路上,反之则不能。欧美人都对世界最长的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无比壮观十分感兴趣,要亲自走一趟才开心,就像老外非到中国长城看看一样。
列车从京城站出发,经张家口南、大同、集宁南、到达中国的边境检查站二连浩特,在这里护照会被盖上出境章,旅客需要填写旅客行李物品申报关单,同时还要更换铁轨,因为中国的铁轨与蒙古国、俄罗斯的铁轨宽窄不同。
换轨是在国际换轮库里进行,火车厢被一节一节地吊起,中国的铁轨撤掉,俄式的铁轨换上,整个过程旅客无须下车,也感觉不到任何震荡。
因为换轨和边境检查,所以列车会在二连浩特停三个小时左右。晚上的时候。火车离开二连浩特进入蒙古国,随即停在蒙方的边境检查站上,进行蒙方入(过)境签证检查、物品报关等手续,第二天下午达到乌兰巴托,晚上再次到达蒙古国边境,进行蒙方的出境检查。
莫斯科时间比北京时间晚四个小时,进入俄罗斯后,列车在边境的纳乌什基停车,进行俄方的入境签证检查,填写物品报关单、移民卡,这里的检查比较细致。至此,烦琐的边境检查终于结束了,列车就可以奔驰在辽阔的西伯利亚土地上了。
经贝加尔湖、伊尔库茨克、克拉斯诺雅尔斯克、新西伯利亚、奥姆斯克、秋明油田,进入乌拉尔山区的叶卡捷林堡,过了乌拉尔山,列车正式驶入欧洲,再经别尔米、基洛夫、古都弗拉基米尔,最后进入拥有九百万人口的莫斯科。
这条线路共经过三个国家,纵贯蒙古国南北,经过俄罗斯至少十四个行政单位(州、共和国、自治区、边疆区),经过蒙古高原、蒙俄边境的雅布洛诺夫山脉、世界上最深的内陆湖贝加尔湖、中西伯利亚高原的南部、西西伯利亚平原南部。翻过乌拉尔山区后进入东欧平原。
列车出中国需要一天,过蒙古也需要一天,其余四天都在广袤的俄罗斯领土上奔驰。
国际火车上一多半儿是外国游客,那一少半儿当中有相当数量是大江南北的倒爷,这些人几乎个个是穿着西服扛皮箱,携带大量皮夹克、旅游鞋和运动服,铭牌从阿迪达斯到耐克应有尽有,当然基本都是假货。
火车一出境就变成了流动货车,车上的倒爷们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每到一站当地倒爷们就一拥而上,围在车窗和车门外,上下呼应,购销两旺。
因为火车一进入蒙古就挂上了苏联餐车开始使用卢布,所以倒爷们也都是以卢布交易。
沈盈在火车上比较贪睡,因此和她的女助理都在睡觉,范无病对车上的事情感到比较新鲜,所以就四处走动着看热闹。
公共车厢里面要比较热闹一些,有两个小夫妻在车窗前小桌上摆了两瓶二锅头,标价六十卢布开卖,结果倒爷们都是拎着大包儿小包儿的主要在月台上交易,因此只偶尔有人来光顾他们,在有两三拨儿还价五十卢布没成交后,最后他们撑不住了,以五十卢布的价钱卖给了两个红黑脸膛的蒙古汉子。
国际列车的车窗分两截,上面那一截大概有八公分宽,可以向外推开四十五度,下面那一截是死的。他们就通过上面那个小窗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国际列车每个包房住四个人,相当国内的软卧。两小夫妻跟一个倒爷住在同一个包房里面,等到火车再次开车后,大家聚在外面大谈战况。两小夫妻就说他们也开张了,并顺手掏出了那五十块钱晃了晃。
结果立刻就有人冲他们大笑,说你们受骗了。然后他就拿过了那五十块钱,打开来给他们看,并说那是蒙古钱,说着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五十卢布。
两小夫妻以前没见过五十元的卢布,一比较才发现 两张钱太像了,尺寸大小一样,图案设计正面也一样,左面一个列宁的侧面肖像,右面一个大大的字“50”,只有小字是蒙文。颜色也基本一致,都是灰绿灰绿的,好像蒙古的更灰一点。
不过两小夫妻也不缺钱,买酒不过是凑热闹,因此也就是嘻嘻哈哈地说长见识了,并没有什么不痛快的。
车厢内有空调有电视,车座宽敞,电视里播放着前苏联的经典电影《两个人的车站》,在俄罗斯乘火车旅行,你必须有欧美人的心态。就当自己是来休闲的,就像到了一个疗养胜地一样,要住上几天,车厢里的温度和卫生会让你感觉很舒服,即便是户外零下四十度,车厢内肯定在二十五度以上,可以穿上短袖衫。
俄罗斯的所有车厢都禁止吸烟,但有专门的吸烟处,为了照顾伊斯兰民族,俄罗斯的公共配餐一般都是牛肉,因此他们并不询问对方的信仰。
车厢门都是电动的。厕所非常干净和自动化,高高大大的女列车员服务态度很好,有人从贝加尔湖买的熏鱼,想临时在他们的餐车存放几个小时,她也表示欣然同意,但过了一会她就跑回来说,她才知道这是收费的服务,而且收费的价格高于熏鱼价格两倍,于是那人说那就算了吧,还不如直接吃掉划算。
俄罗斯的铁路路基很差,车的运行平稳度和中国的相比差多了,速度就更差了。如果是在中国,这么远的距离也就是两天半就到了,但是他们就没有火车提速的概念,二三十年前就是这样的列车运行时刻表。
前不久在远东就有列车出轨了,都是铁路路基缺少维护造成的。当然他们也有客观原因,比如说是他们的铁路线太长了,又没有那么多工人,就只能将就着使用,而且铁路的大多数枕木都是木质的,水泥的比较少,这也是原因之一。
出境后第二天醒来后,沈盈有些兴奋地从车窗望出去,期望见到那一望无际的莽莽草原,然而她顿时就感到很失望,因为并没有见到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
蒙古草原一眼望去确实是天高地远,但却不见碧草连天,草是贴着地皮稀稀疏疏的薄薄的长了一层,而且一半枯黄,显然这个夏季很干旱,显得这土地特别贫瘠荒凉,火车行驶两三个小时也看不见一棵树、一栋房子或一间蒙古包,更别提那似白云漂浮的羊群了,一路驶去景色十分单调。
黄昏之前火车驶进了俄罗斯大地,说来奇怪。眼前景色像变魔术似的骤然一变,满眼都是郁郁葱葱,植被茂密,铁道两旁蒿草茂盛,几米开外小白桦树林沿途连绵不绝,林间灌木丛生色彩斑斓,满坡的白桦树树干银白、树叶黄绿相间,在夕阳的余辉下闪闪发光,远处原始森林覆盖,树木高大挺拔,野趣横生人迹罕见。
只一界之分,南北景色竟然如此不同,北边土地肥得流油,南边却像不毛之地,沈盈不由得对范无病感叹,老天爷不公平啊,厚此薄彼。
“也谈不上不公平了,毕竟蒙古国的矿产资源现在时谁看了都会疯狂的――”关于这件事情,范无病显然拥有不同的看法。
地面上的景致好,固然是赏心悦目,但是地底下有宝藏,那可是能够拿来换钱的。
在夜幕还未全部降下之前,火车终于驶在了贝加尔湖畔。
贝加尔湖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它容纳了地球全部淡水的五分之一,相当于北美洲五大湖蓄水量的总和,同时它也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泊,平均水深七百三十米,最深处一千六百二十米。
范无病和沈盈在车上依窗远眺贝加尔湖,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水域白茫茫浩浩淼淼,在即将来临的夜幕下如梦似幻。可惜没一会儿天就全黑了,从车窗望出去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据说那个千载传颂的苏武牧羊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只不过那时称为北海而已。
进入俄罗斯之后,倒爷们更忙乎了,原来在蒙古不过是小打小闹,算是战前热身,这些人们基本都是至少两人搭伙合作,他们卖货吆喝,其中一人专管收钱。好像北方倒爷主要卖皮夹克的多,而南方的例如温州的主要贩卖旅游鞋。
两小夫妻也没闲着,继续贩卖私酒二锅头,和上回一样还是在车窗前小桌上放两瓶,还是标价两瓶六十卢布,还是刚开始的时候心气挺高先端着,等两三拨儿过后就绷不住了,最后还是以五十卢布成交,卖给了一对中年男女,他们好像是夫妻。那男人特高,估计有两米,精瘦。交钱取货时火车上那个小窗户对于他一点都不费劲。
刚开始他们就来转过一次,价没砍下来就走了,转了一圈后他们又来了。他们人看起来是特朴实、特老实那种。一看就是特想买,两小夫妻也是特想卖,最终就成了交。
等到火车再次开动后,大家又聚到车厢里面来神聊胡侃,聊着聊着那小夫妻就把刚刚收到的那张钱抽了出来拿在手里把玩,还是刚才识破了假冒卢布的那个家伙冲他们大喊一声,你们又受骗了,接着就大笑。
两小夫妻全都懵懵然不知所以然地看着他,于是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元卢布来,得意地在大家面前展开和两小夫妻的那张比较,并慢悠悠的说,你们那一张是已经作废了的五十元卢布。
于是大家凑过来仔细一看,就发现两小夫妻的这张和他那张相比,无论哪里都一样,就是颜色上略微发褐色。
揭穿骗局那位家伙有经验,他总结说,你们两小夫妻看起来斯文,像读书人,人家转来转去就发现你们两位最像菜鸟,不蒙你们蒙谁呀?
范无病在一旁听了不觉莞尔,心道这些人嘻嘻哈哈的倒是很有意思,看来不管是做什么的,都是很有乐趣的,当然了,很多乐趣还是用钱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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