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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起大雨后的贫民窟里,臭气愈发的重了,垃圾堆经过雨水的浸泡将原本被掩盖住的臭气也完全地散发了出来。
各种秽物混合着雨水流得到处都是。
这真的不似人类生存的环境——
垃圾遍地都是,几乎没有一条干净的道路,走到哪里都能闻到冲天的臭气;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住所,只能睡在垃圾堆中,好一点的也只能搭一个简陋的帐篷;土地贫瘠食物匮乏,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土地可以出产粮食,若没有外来者的介入,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伊仑人甚至会被活活饿死,即使是在外来者介入之后,仍有很多人迫于生计每天都要从从垃圾堆里翻找食物;整个贫民窟只有三个可供饮用的水井,但就是从水井里打出的水往往也带着一股淡淡的黄色,喝到嘴里明显能感觉到在喝水的同时还喝下了一把沙子;至于个人卫生……那就更不用说了,所有的伊仑人从生到死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洗澡,有超过百种的传染病在贫民窟内肆虐。
这就是这几十年以来伊仑人生存的环境,若没有亲眼见过的话,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真的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
大雨仍在不停地落下,两个男孩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雨中缓缓地前行。
大点的男孩带着小男孩找了个垃圾相对较少,位置相对僻静的位置,随意地扫了扫地面的积水,便径直地坐了下去。
成分不明的积水很快便打湿了他的裤子,但他却毫不在意。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撑着伞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的身旁,当他闻到了地面积水发出了冲天的臭味后,不由得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大点的男孩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待小男孩坐下以后,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块面包,并将面包掰成了两半,将一半递给了一旁正在撑伞的小男孩。
小男孩伸手接住了面包,怔怔地看着对方的脸,小声地说道:“谢……谢谢。”
虽然此刻他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但这短短两天“断奶”的经历已经让他明白了……在伊仑贫民窟,食物比什么都要重要。
自己白天偷的那块面包还不如这一快大,那个男子都已经暴跳如雷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杀掉。【愛↑去△小↓說△網w qu 】
而这个好心的大哥哥,却一次性给了自己这么多……
大点的男孩笑了笑,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先把东西吃了吧。”
“嗯嗯。”小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飞快地将那一大块面包塞入了自己的嘴中。
可能是真的太久没有吃饭的缘故,他塞得很快,面包将他的整个嘴都塞得鼓鼓囊囊,想要咀嚼时却发现连牙齿都抬不起来。
看着小男孩狼狈的吃相,大点的男孩摇头笑骂道:“又没人和你抢,你吃这么快对胃不好的。”
却不料小男孩在听到这句话后情绪明显低沉了下去,获得食物时充满了幸福与激动的情绪在此刻莫名地消失得荡然无存。
小男孩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去,他不再像之前那般地狼吞虎咽,在吞下了口中塞满的面包后,他开始将手中的面包一点一点地撕成碎屑,一小口一小口地放进自己的嘴中。
“……你怎么了?”小男孩低沉失落的情绪几乎已经写在了脸上,大点的男孩自然不能当作没有看到。
小男孩抬头看了他一眼,竟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男孩忽然之间的放声大哭搞得大点的男孩有些手足无措,他满脸莫名地看着对方,心想这熊孩子到底为什么要哭。
“你有什么事就说,哭什么啊……诶诶诶,有话好好说你别哭啊!”大点的男孩感觉眼前这熊孩子真是像极了传说中的女孩,动不动就哭,还真是麻烦得紧。
小女孩们从出生开始便会被外来者集中起来抚养,直到能够生育后才会放回贫民窟,所以对于他们这些在贫民窟里长大的小孩来说,小女孩都是仅存在于大人描述中的生物。
女孩很喜欢哭,大点的男孩从小便知道这点。
小男孩在听到他的话语后非但没有停下哭泣,反倒是哭得更伤心了,豆大的眼泪自他棕色的眼睛中涌出,整个身体都在不断地抽搐。
被逼无奈之下大点的男孩只能拿出了杀手锏:“你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了啊!”
这招倒真有奇效,小男孩在他的威胁之下竟真的渐渐停止了抽泣,只是小男孩的双眼仍是红红的,喉咙也在不停地哽咽,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哭出声来。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啊?”小男孩的表现令大点的男孩感到非常无奈。
“我……”小男孩啜泣着说,“我想我妈妈了……”
“……”大点的男孩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地沉默了许久。
妈妈……对他来说,这真的是一个无比遥远的词语。
“那你妈妈呢?”
话一出口他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因为小男孩在听到这句话后眼泪又涌了上来,泪水就在他的眼眶里打转,要不是因为自己刚才的威胁,小男孩多半又已经哭了出来。
“妈……妈妈她死了……在我三岁的时候死了。”
“你妈妈她……”大点的男孩不知该怎么安慰对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是得病死了的吗?”
“不……她是饿死的。”
“饿死的?”这个回答令他吃了一惊,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有女人能够在自己孩子三岁的时候饿死。
贫民窟里的小孩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他们基本都是由身为母亲的女性独自抚养,而不知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
而其中绝大多数的母亲,都会或多或少地剥夺自己孩子一部分的食物。
这其实怪不得她们,因为女性在贫民窟中的生存确实很不容易——外来者提供的食物完全是按当日的工作量来看的,先天劣势的女性每天可获得的食物本身就是极少。
再加上她们生完孩子之后,其实身体会长时间处于一个较为虚弱的状态,这段时间里她们能考工作获得的食物自然就更少了。
她们也要生存,她们也要在这个贫民窟中活下去。
哪怕是善良一点的母亲,在真的面临饥饿之时,也通常会从孩子那里拿走一些外来者免费供应的食物应急。
所以在听到小男孩的母亲竟是在其三岁时饿死了的时候,他委实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你妈妈她……从来不吃你的食物吗?”他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小男孩点了点头:“从我记事起……我妈妈她就一直靠自己工作来挣取食物,从来不吃我的东西……有时候我看她吃得实在是太少了,就主动提出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她一些,但她却一直说她吃这些就够了……”
“可就在我三岁时的一天,那天我妈妈忽然没有回到我们常住的那片区域,以往妈妈都是在天黑前就会回来的,但那天天已经完全黑了也没见她回来……”
“我害怕极了,但却又不敢一个人乱跑,于是就在平时和妈妈住的地方一个人待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白天的时候,才有一个男人过来问我我是不是xxx的孩子……我说是,那人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告诉我……”
“我妈妈死了,xxx已经死了。”小男孩在说到这里时触及了自己伤心的往事,又开始哽咽了起来。
“我当时甚至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我还傻乎乎地问那人‘死’是什么意思?我妈妈‘死’了是说我妈妈遇上了好事吗?
那人听到我的问题后叹了一口气,对我说:‘死了,就是你再也见不到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虽然他的话我没怎么理解,但那时我真的还是觉得怕极了……因为没法和妈妈见面,没法和妈妈说话,想想就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啊。于是我哭了,哭着对他说‘'我的妈妈在哪里,我要见她。’,那人指了指他的身后,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妈妈的躯体其实就在他的身后。
看见妈妈的我一下子变得非常高兴,心想我的妈妈不是还在这里吗,那人为什么要骗我。
我扑了上去,想要和往常一样扑进妈妈的怀里,像往常一样地和她说好多好多的话。
但妈妈没有伸出手来接我……
渐渐地我发现不对了,妈妈的身体平时明明是那样的温暖,但在那天却冰冷得像块石头,妈妈平时听到我给她说的话时总能对我温柔地笑笑,但那天我说了非常多的话,妈妈的脸上却连表情都没有一点。
我害怕了起来,因为我发现我真的不能再和妈妈说话了,我说的话妈妈好像都听不到了。但当时我仍不知道‘死’到底是个怎样的概念,于是便焦急地向那人求助:‘拜托你帮帮我妈妈呀,我妈妈她听不到我说话了!’
那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妈妈的身体一眼,对我说:‘你妈妈已经饿死了,没救了。’”
小男孩最终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悲伤的哭声很快便盖过了雨声,听上去已经成为了这片僻静区域唯一发声的声源。
但大点的男孩这次却没有出言阻止。
他伴随着小男孩的哭声想了好久,而后忽然对小男孩说道:“冷吗?”
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的小男孩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觉得真的好冷,于是赶紧抱紧了双臂用力地点了点头。
油纸伞能遮挡绝大多数的雨点,却无法敝住雨点带来的寒意。
大点的男孩闻言后顿时笑了起来:“看我给你露一手。”
他也不知从哪找来了两根木棒,一根极细,一根稍粗。
他将极细的木棒插入了另一个木棒中,而后用双手使劲地搓着那根极细的木棒,以木棒为中心不停地左右旋转。
“大哥哥……你这是要干嘛?”小男孩满脸不解地看着他。
“嘘。”大点的男孩示意小男孩噤声,满脸神秘的样子。
他用力地搓动旋转着手中的木棒。
过了许久之后,两根木棒的交接处忽然绽放出了丁点儿的火星。
火星微弱得几乎不带热量。
但随着这丁点儿火星的出现,木棒冒出了一阵白烟,同时发出了噼啪的燃烧声响。片刻后一道明亮的火焰自木棒处升腾而起,竟是顶着雨水傲然地挺立而出。
火焰在雨中与风中均是显得摇摇欲坠,就好像随时都要熄灭。
但即使是这样,燃烧着的火焰还是令小男孩感到温暖异常。
火光照亮了两个男孩的脸——其中的一张脸非常稚嫩。
另一张脸则没那么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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