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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若雅与士官身处的位置位于贝利亚城的正南方,由于天色过暗的缘故,站在他们这个位置向外看去,只能看到片片茂密的森林而不能看见任何东西。
只是城外的那阵阵咆哮,以及城墙之上烽火台上所升腾起的明亮火焰,似乎在预示着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安宁。
一名士兵自城墙的东方急急忙忙地奔来,神色慌张地冲着二人喊道:“报……报告两位大人!敌袭……是敌袭!”
说到这里时士兵一下子岔了气,不禁得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才又重重地说道:
“怪物……城外出现了漫山遍野的怪物!一大只一大只的……相貌狰狞可怖的怪物!”
士官闻言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似是被下属的描述给惊住了,半晌也未说出一句话。
见身旁的士官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异常失态,雷若雅大致断定了身旁的这家伙应当是属于人类帝国中的文官一系,并未像普通士兵那般接受过系统而严格的训练。
不过这样的家伙……比起那些士兵们,应当更加服从她的命令。
思索及此,她右手一挥,对一旁的士官开了口:“带我去见那批之前送过来的人。”
原本士官在听到雷若雅这无厘头的命令时尚还有些焦急,心想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刻这位大人为何还要去做些看似与面前之事毫无关联的事情,可他抬起头来正要说话时,却发现雷若雅在说话时……那张俏脸上的表情虽然认真严肃,但之中却未见得有丝毫紧张慌乱的情绪。
他怔了怔,心下稍安,平复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情绪,躬身向着眼前的这位天降的皇帝答道:
“是,陛下!”
……
军营中的清查已近尾声,不断地有士兵走向幕僚并向他报告该组士兵在之前的大搜查中所发现的东西。
不过大多数士兵的搜查结果也即是毫无结果,士兵们费了极大的工夫却未从营帐里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再加上之前敬爱的城主大人竟是一只怪物这样的事实实在是太过于令人惊讶,而留下的这位大人又是士兵们一向讨厌甚至还怀疑过的幕僚大人……疲倦的士兵们在报告结果时都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而幕僚大人也是同样的心不在焉,他的双眼一直望着那具被白布所遮盖的躯体,以及那堆几乎已经燃尽的木柴,就连听取士兵们汇报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始终落在那里,未曾离开过半寸的距离。
直到有士兵汇报在军营的大门边发现了一具士兵的尸体之时,一直只是点头的他才微微地抬起了脑袋,看了一眼一旁的雷杨。
但而后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嗯,我知道了”,便再没有太多的反应。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许久,就连一旁的雷杨都明显地感到这位幕僚大人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雷杨想起妹妹让自己留下来帮助幕僚大人,又觉得幕僚大人此刻的状况肯定是做不了妹妹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情,于是便试探性地开口道:“幕僚大人……请问您这是怎么了?”
幕僚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在雷杨说完这句话后竟半天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到雷杨又重复了数遍同样的问题,他才抬起了头,有些迷茫地望向了一旁的雷杨。
“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死了啊。”幕僚想了想,对着雷杨露出了略微带着些苦涩的笑容。
这笑容很落寞、很沮丧……且充满了失望与悲伤的味道,带着这般笑容的幕僚,便仿佛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风雨中摇摆不定。
“雷杨先生,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他死了……
那个自伊伦贫民窟开始同自己一起长大,在自己人生中最困难的时候对自己伸出了右手的家伙死了。
为了他口中那改变世界的理想。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他想要改变世界,他说他想要逃出伊伦贫民窟来外面的世界……
这些都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他已经和自己逃出了那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他也已经成为了贝利亚城的城主大人,成为了帝国的正式官员,虽然现在还谈不上改变世界这种事情,但这也已经踏出了很好的一步了不是吗!?
所以他为什么要去成为恶魔!?
为什么要去杀死自己手下的士兵!?
难道他所谓的改变世界,要去解放伊伦的理想,便是要通过引导恶魔们又重回天蓝大陆,掀起与其它种族战争这样的方式来实现吗!?
他说他从没变过……
但以前的他,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少年……
又怎么会是恶魔?又怎么会是吃人肉的家伙?又怎么会……
欺骗自己。【愛↑去△小↓說△網w qu 】
幕僚越想越乱,到最后他竟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身旁的城主大人……明明自己从小就和他一起长大。
但是他们两人从小相依为命,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朋友或是亲人,哪怕是在后面被父亲收养后。
他们也应该都是对方最重要的人啊……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断地摇着头,双眼中透出了明显的迷茫味道:“我不懂……我不懂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难道真的有什么事情哪怕背弃自己最重要的人也不得不完成吗?”
“……我想我大概能体会到幕僚大人您的感觉,”雷杨挠了挠头,对着幕僚说道,“在几年前,有一次若雅她受了重伤,差一点就失去了生命……当时我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似乎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样。”
“你们兄妹的感情还真好。”幕僚瞟了他一眼,却又摇了摇头,“可你终究还是没有失去她。”
“所以我也只是说大概能体会到……至于幕僚大人您说的有没有什么事情哪怕背弃自己最重要的人也要去完成……”雷杨顿了顿,在思索了片刻后又认真地说道,“我想那一定是很难很难的事情,因为当时那群伤了若雅的人让我把她交出来,如果不交出来就杀了我……可我也不想把若雅交给他们,哪怕是要挥着长刀去杀好多好多的人,哪怕若雅根本就不喜欢我这样做,哪怕我和他们战斗……最后真的会被杀死。”
“可我还是不想,我希望将若雅一直护在我的身后。”
幕僚闻言后的表情略有些意外,既是意外于眼前这位少年多年以前的经历,也是意外于他口中的话语。
戴维尔他……始终是在为了他的理想吗?
他的理想……又真的很难以实现吗?
幕僚突然回想起自从担任贝利亚城的城主以来,戴维尔虽然每天在士兵面前仍是摆着满面的笑容,但在与自己两人相处时,他脸上的笑容似乎真的是明显减少了许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得和自己一样喜欢时刻都皱着眉头。
也许……是真的很难吧。
幕僚想起自己最初时说了要一直跟在戴维尔的身边,要帮助他实现他的理想。
可现在看来……自己却并没有做到啊。
幕僚沉默无言,这才发觉那年少时的理想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便被自己抛向了九霄云外。
繁重的公务,极短的休息时间,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他又想起了之前在自己营帐中的那杯茶,那杯在冰冷的空气中被从温热放得冰凉的茶。
就像那杯茶一样,他也被四周的环境同化为了一个庸人,而从未去理会过那少年的理想。
或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少年的内心也逐渐地变得和茶水一般的冰冷了吧。
所以说……他才会背弃自己吗?
突然自营帐外走进的两位士兵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们抬着一副木制的简陋担架。
在军队里这样的担架通常是用来搬运伤员或是尸体,所以在刚看到这幅担架时,幕僚也未太过在意,只以为又是一名在雷杨入营时强行杀死的士兵。
可当他瞟了一眼担架上的士兵之时,他的目光却在瞬间便被吸引住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担架上的那位士兵似乎有些眼熟。
而下一个瞬间,他则是睁大了双眼……
因为他发现这名士兵竟就是自己的亲卫阿德,在早晨时失踪的亲卫阿德!
并且担架上的阿德尚还活着,并未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只是一具尸体。
阿德的胸口正在平稳地起伏,一呼一吸之间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阿德?”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担架,叫出了自己亲卫的名字。
而那两名负责搬运担架的士兵们听到幕僚的话语后眼前一亮,连忙朝幕僚汇报道:“这位弟兄是幕僚大人您手下的士兵?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之前发现这位昏迷的弟兄的时候还在疑惑这到底是属于哪里的士兵……”
说话间士兵笑了起来:“不过说来这事情也真的是古怪,我们在一个闲置的营帐中发现了这位弟兄,然后这位弟兄的身边竟躺着一头死猪!一头被宰了的,血都快要流干了的死猪!您说这事奇不奇怪?”
幕僚愣了愣,似是没反应过来士兵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但下一刻他的眼睛便是变得异常的明亮。
士兵们还从未见过幕僚露出如此的眼神,因此均是不由得一怔。
而下一刻幕僚竟是忽然夸张地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大声……
笑得几乎眼泪都流了出来。
——“大哥哥,你熬的肉汤好难喝……”
——“……我熬汤就这水平,妈的有肉吃有汤喝就不错了,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可是……血腥味真的好重啊。”
——“……那你就捏着鼻子喝。”
笑到最后的时候,幕僚忽然绕着整个营帐走了一大圈,在士兵们与雷杨不解与惊愕的眼神中找到了一把破旧的油纸伞。
而后轻轻地抚摸着这把油纸伞,对着营帐中那颗怪物的头颅说道:
“这么多年以来……你做的汤还是那么难喝……还真是一点没变。”
在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大滴大滴的泪水竟真的从他的双眼中涌了出来。
其中一颗落在他手中的油纸伞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那颗硕大的怪物头颅仍摆在营帐的中间位置,看上去还是那般的狰狞可怖,
而幕僚大人却对着它哭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