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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山遍野都是蚂蚁一样的东夏丁壮和牲畜,旗帜翻飞。
丁壮们用牲畜拉车运送来山一样的土,倾倒下来再用牲畜拉着石磙碾压,再用牲畜拉着的夯车夯实,一层一层,一叠一叠,这不是简单的大坝,这是山一样高的大坝,他们要在扒开黑水的地方修建一座湖泊水库,周围笼罩的山体就是这个湖泊的边界,东夏人要干的就是匝死山与山之间的深谷。
这是难以想象的工程,浩大得像是向上天索要,这又是充满想象力的工程,利用自然和物理去完成,水利大匠门打算在这里的人工湖中蓄满水之后,通过地势高低,用水闸缓慢控制水量,往瀚海中冲刷,利用水往低处流,形成天然的河渠,然后再通过加固来完成。
功夫并不是只用在填土上。
东夏的工匠反复试验大砖,他们从深山老林中拉来最难腐朽的木头,从全国运来铁,从高显运来鱼胶,他们要打造这个世界没有存在过的巨大闸门,绞盘,绳索,他们要创造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奇迹。
随着开工的日子变长,这座天然湖泊开始现出雏形,闸门开始安装,为了让这湖的湖底看起来象湖,他们还要用红衣大炮的粉末炸掉妨碍盛水的山石。
骄傲的狄阿鸟把王旗和王庭就竖立在这个湖泊大坝上,每天他都在心情澎湃地看着,眼看天地之间即将改换新颜,不由赋道:“横空长鲁,阅黑龙东去千百年,心生憾。今起共工之士百万,欲斩巨龙于此畔?滋我瀚海春色现。夏日消溶,江河汇聚,湖水起于平地,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而今孤来祭上苍:帅巫而舞雩兮,不如倚天抽剑,涂东夏之疆兮,尽江南。”
骄傲呀。
从古自今,天子百姓都一样,那都是匍匐在地,帅男女跳舞乞求雨水,高兴了赏你点眼泪,不高兴了,根本不理你,生气了,还给你个沟满河平,洪水泛滥……可曾有人,自己需要水,向上天伸手直接拿来?
而今,无畏的像共工一样的士千百万,正在他狄阿鸟的率领下,斩杀黑水,给上天要水,要来拿走滋养自己的疆土,让沙漠戈壁都变江南。
这是什么样的奇迹?
这是什么样的雄心?
而今,它正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进程一日千里。
一年过去了。
又是一个秋天,竣工了,明天决堤,让河水改道。
巨大无比的闸门上系着红布,无数的东夏人挥舞双手,高呼不止,狄阿鸟哈哈大笑。靖康国来的使者和质子走在一侧,那白发苍苍的老士大夫阿谀而笑,却是好心好意道:“大王之心胸万丈,非普通君王可比,可这改天换地,对上苍不敬呀。您看是不是要告天敬地一番,以祈保佑。”
狄阿鸟大手一挥道:“这长生天渺茫,这工程上有没有疏漏却真实,不急着决堤开闸,再检查三天,看看有没有不完善的地方。”
总工大匠夹着一摞一摞的图纸,点一下头,带着人就走。
另一侧,黑塔一样的高显使臣愤懑道:“大王,你这是在截我们高显的龙脉,我们虎王说了,你要好自为之。”
狄阿鸟笑道:“那你们来攻打我呀。”
高显使臣立刻头低下去了。
吃饱撑的。
你看这漫山遍野的丁壮和军队,来打他?那不是在把高显白送给他。
高显使臣道:“我们虎神会向长生天告状的。”
靖康使臣立刻告状道:“大王。高显他们又南下掳掠我们!”
狄阿鸟喷笑了。
他跟高显的使者说:“你看,你们虎王还没给长生天告状,倒是有人向孤告状了。”
高显使臣大怒。
他惹不起狄阿鸟,他惹不起靖康的使者?上去一脚蹬翻,怒吼道:“你们不是尽起几十万军队,要捉我们虎神回长月么?”
几个东夏将领把他拉开,摁住。
狄阿鸟又宽宏地摆摆手。
高显和靖康,谁也不是无辜的。
这不,去年靖康就酝酿二征高显,兵马尽起都打过去了,后方有叛乱,又退了,你光认为高显欺负他,那也不对。
他管不了,他也不想管。
要是这两家打仗,让他们打好了,等渠修好,多了百万良田,囤积上粮食,就都不留他们了。现在,还是要给他们点好脸色,不给他们好脸色,他们打得起来吗?
是不是?
狄阿鸟笑道:“改天把你们皇帝和你们虎王都请来,孤给他们说和,不打了,安静几年。你们靖康境内已经盗贼四起,你们高显?也好不到哪去,一样民不聊生,都安静几年,好好种地,多打些粮食不好吗?”
劝完两边的使者,他这又说:“这次你们两家送来的贺礼,孤挺满意。这夏湖始成,应该普天同庆,你们有此孝心,孤也表示感谢。孤也要给你们回礼。孤家里有海师捕获的海象给腌了起来,一人给你们一头拉回去,赏给你们的君主尝尝。”
这就是回礼?
两个国家的使者都目瞪口呆。
他们一家送了丝绸茶叶瓷器无数,一家送了牛马上万,回礼,就是一人拉一头腌制的海象,还是赏给?
狄阿鸟一边一边看过去,等他们谢恩。
都谢了。
他这才长出一口气道:“孤爱子李虎剿匪三年,今年冬天就要班师回朝。孩子年龄到了,今年要大婚。你们都回去准备准备。他可是孤的嫡长子,孤觉得他大婚,和孤修这个湖请你们来观礼没区别嘛,是不是?”
两边的使者相互瞅着,各自哼一声,扭到一旁。
三天后,检查无误,决堤了,随着一声巨响,黑水蜂拥起一个漩涡,向外坝涌去,满满的,水位越来越高,簇拥着闸门,一道一道的闸门被怒吼的力士暴躁的肥牛卷起,水倾泄下去,水花水浪奏得欢快,往筑好的湖中去了,但湖太大,进去,只在近处地上浇个泥印,远处连个影子都没有了,但水在不停地进。
有指挥者大吼:“再开砸门,放乙级水量。”
又有闸门被打开,更多的水倾泻进去,呆了半个时辰,这湖中气流涌动,呜呜鸣叫着,却还没有覆盖一个底。
狄阿鸟朝身边的人看去。
便有人说:“几天几夜都不一定会满,大王还是回去吧,有消息了立刻报给您。”
狄阿鸟不肯走。
虽然表现出万丈豪气,但他心里很担心,不看到水灌满而不漏,他的心就提着,他需要这个湖修成功,来告慰东夏人这一年的辛劳,他更需要不出意外,来肯定改天换地的成功,他深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孤就住到坝上,孤要看着这水灌满,要是哪个地方有漏水,有塌陷,孤在,孤好带着你们把它堵上。你们觉得咱们东夏辛劳一年,能容得了损失吗?再说了,是辛劳一年吗?建国之后,咱们东夏就在勘测水文,七八年前,就在山中寻找可以容水改造为湖的地势,五年前,就已经定好方案,为此,孤把京城都搬走,倘若有失,实是天不保佑东夏。”
他看着一排一排的大匠,水利专才,眼睛都红了。
这全是东夏攒出来的大才呀,这都是全天下别的国家所没有大才呀,现在都在这里,群策群力,创造了奇迹。
自豪。
这湖泊,这人才。
东夏一个一个攒出来,一砖一土垒出来的呀。
他盯着远处的闸门,那闸门只豆子大小,胸臆不由得打开,忍不住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