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的虚化状态是幼年标志,成熟后便能实体作战。这头煞魔显然已经成年了,蜕变成双头形态,如同铁塔一样耸立在场中,向着看台发出挑战咆哮。
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许多永夜族人都纷纷以怒吼回应。前排几名观众跳入场中,扑向煞魔。
其他观众大为意外,但很快开始轰然喝彩。
这是大斗兽场建成以来,首次有观众跳入场中作战,这也同样是永夜族人首次为同胞加油鼓劲。
几名永夜观众眨眼间就扑到了煞魔面前,出手竟似令浓厚如海的夜色降临了斗兽场,掩盖灯光,吞噬万物。一颗颗星辰璀璨流动,形成刚烈无比的运动轨迹。
星辰爆流的终点,正是煞魔。
那双头巨怪挥出一拳,像是赶苍蝇一样将漫天星辰驱散,手臂急剧拉长,硕大的拳头狠狠击在一个永夜族人身上。
那永夜族人的身躯一下子就染上了灰暗色泽,双目圆睁陡然怒吼,皮肤上涌起的这层异色又硬生生褪了下去。
然而双头巨怪的第二拳第三拳又接着到了,被击中的永夜族人再也无法压下煞能对身体的侵蚀,先是全身变成灰色,随后连火种也变成同样的色泽,渐渐失去了热度和生命能量。
“顶住啊!”几个同胞围住双头巨怪发起猛烈攻势。
受侵蚀那人僵立原地,十多秒后有了反应。
他的身体像浸了水的泥像一样垮塌了下来,摔在地上,破裂的头颅还滚了几滚。紧接着丝丝缕缕的暗黑雾气蒸腾而起,他就这么从一地的零碎,化为了气态,在空中旋绕数周,最终凝成蛇蟒般的暗影生物。
“嘶!”随着一声低沉的嘶鸣,这名永夜族人已彻底变成了煞的幼体。扑向同胞。
对于看台上的十万现场观众而言,如此诡异的场面像是一柄无情的铁锤,狠狠击碎了他们身为永夜一员的傲慢心理。
短短片刻之内,扑入场中的七八名永夜族人全都遭到侵蚀,变异成煞的幼体。
无人再敢于动作,但煞魔和这些虚煞却开始四散开来,向观众席缓缓逼近。
“怎么办啊?!”
“自由财团的卫队呢。怎么不来保护我们?”
“要不要……先逃了再说!”
“是啊,逃吧!”
逃跑这个本该永远不会出现的词汇,正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现场观众口中,骚动情绪开始渐渐蔓延。即便身为王室,也不代表可以具备泰坦皇族的至高血脉,没有创世之火。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些暗影生物。
面对着逼近的煞,前排永夜族人刚准备逃跑,一条人影猛然从天空坠下,重重落在了场中,引发了地震般的剧烈颤动。
飞扬的沙土像瀑布一样逆卷上天,天知道自由财团的现场摄像师是出于什么心理,居然给了那人一个特写。
所有永夜观众都呆住了。因为来者正是虎人形态的雷洛。
他终究还是登场了,尽管来的晚了点,而且还是这样的情况下。
虎人明明是比永夜一族弱小得多的物种,可此刻的雷洛在众人眼中,却依旧带着斗兽场之王的气势。他往那里一站,就宛如不可战胜的神祇,令人无法自控地生出信赖之心。
正准备逃离现场的永夜观众大多停下了脚步,惊魂不定地望向场中。煞魔和那些新生的虚煞全都被雷洛吸引。扑了过去。
“我真是觉得自己没脸活下去了……”一名永夜族人喃喃说道。
无论战斗结果如何,雷洛的表现已足以让这里的所有永夜成员羞愧。他们才是最强的种族,拥有最强的火种和战力,现在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原本被当成玩物多过偶像的低等角斗士,半途杀出,去迎战那些连他们再也不敢战的煞。
又一道身影落下,温蒂尼落在了雷洛身边。煞的逼近势头当即停止。全都感觉到了女孩体内创世之火的毁灭气息,在原地迟疑着游动着,显得狂躁不安。
与消息灵通的阿尔梅达不同,现场观众没有一个认出温蒂尼正是皇族小公主。但后者的永夜身份却是明摆着的。
“是不是脑子昏了,想在角斗士身边也展现一下自己的勇气?”观众们大多这样想,不明白这个同族女孩怎么会跟雷洛站到了一起。
“加油!”温蒂尼向雷洛点点头,眼中全是鼓励。
雷洛吸了口气,慢慢探手,一点炽烈火焰跳跃而起,出现在了指尖。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意志世界中,对那些煞视而不见。
不同于苍白色的创世之火,雷洛指尖的这点火焰色泽赤红,虽然微小,但却充满了勃勃生气。
煞魔两个头四只眼睛全都盯着这点火焰,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转身就逃。那些刚变异的幼年虚煞却似乎被激怒,摇曳尾部,向着雷洛猛扑过去。
火光微微一盛,场中扩散出赤红色光晕,所有煞都燃烧起来。虚煞在空中簌簌化为灰烬,双头煞魔从巨口中喷出烈焰,肚皮猛烈膨胀,最终炸成一团硕大的火球。
“他杀了煞!!!”一个难以置信的狂呼声从观众席间响起,全场随之沸腾。
“走吧。”温蒂尼冲着雷洛微笑。
雷洛摇摇头,指尖火焰悄然变成了青色,“看看附近还有多少没解决的,一起收拾了吧!”
一股常人无法察觉的气息,在这时从斗兽场中猛烈扩散而出,传遍了整座黄金城。大街小巷中,许多已经完成侵蚀的煞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股甜美的灵魂味道,如同饿狼嗅到了鲜血,控制着宿主身躯开始急剧变异。
一个个早已失去生命却依然扮演着行尸走肉的罪民,变得如鬼怪般狰狞,从家中、从街道上、从全城各地,向着大斗兽场急速扑来。他们的外形或多或少都变了模样,有些长出了三头六臂,有些在胸前生出刀锋般的节肢,还有些变得近似异形。从头到脚再也看不出曾经是个人类。在力量等综合属性上,这些新生煞魔大大超越了生前,完全是几何级成长。只是火种已被转化成另一种类似于核心的中枢,冰冷运转着煞能。
雷洛所在的位置宛如巨大的磁铁,吸引着所有煞拼命赶来,途中根本顾不得将遇上的未感染者变成幼年虚煞。
现场的永夜观众很快有了感应,触及到那些大量出现的煞能。都不禁隐隐变色。
一道直破苍穹的火柱猛然现形,顶天立地,直径数百米。它缓缓旋绕着,带动了大气层中的气流动向,形成庞然无比的飓风,风中飞沙走石。尘土漫天。
在几乎无法视物的环境中,一条接一条畸变的影子,扑入了火柱,随后燃烧成灰。
如此飞蛾扑火式的攻击,或者更应该被称为自杀。煞本身注定的对灵魂、对生命的吞噬欲望,使得它们毫无犹豫前赴后继,根本不去考虑毁灭与否的问题。
它们想要吞噬这无比庞大的诱饵。最终却被灵魂之火烧尽了身躯。
“这明明就不是创世之火啊,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
“这个豪到底属于哪个族群?”
“难道说世上真的存在比我们更加强大的物种吗……”
无数的惊呼声在看台上响起,永夜族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看到了最荒谬的幻觉。
场中,温蒂尼安静地陪伴在雷洛身边,不去理会头顶上方陆续划过天空投入火柱的煞魔,只注视着他。
女孩还记得,一周前。雷洛狂怒不已的模样,
当时她很清楚,雷洛说的“领教”,是想要学点什么。现炒现卖未必高明,但总要好过束手待毙。
问题在于,雷洛毕竟不是永夜族人,别说创世之火。就连最基本的星辰秘法,也不可能学得会。
“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我很聪明的。”雷洛当时开了个玩笑。
“我也相信,在你身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温蒂尼回答得却很认真。
温蒂尼的信心来自于【黑暗洞察】。这是泰坦后裔特有的能力。
见到雷洛的第一眼,她就发现对方体内隐藏着多条时间线。沿着这些线索的源头,温蒂尼的目光深入虚空,到了一个叫新巴比伦的地方,然后又是另一个位面,然后是一颗湛蓝星球。
这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新生体能够拥有的过去了,更让温蒂尼惊讶的是,雷洛如今的火种拥有着截然不同的三层本原力量,也就是三种核心本质在维持着灵魂之火。
死亡,生命和光明。
温蒂尼分别读懂了它们的含义,在沉默中,向雷洛绽放出一个微笑:“我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当时说完这句话,她已向雷洛当场出手!
“悲哀的弱者,你真以为身为泰坦后羿的我,会无聊到帮一条弱小的毛虫蜕变成蝶?遗憾地告诉你,你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那个资格。所以直到死为止,都会是最低贱的那类生物。”两人置身于城外,温蒂尼的突然爆发让雷洛诧异莫名。
“真是可笑,还大言不惭地向我‘领教’,你配吗?生门密武、死门密武还有光明密武,这些就是你所有的本钱?”温蒂尼冷笑着,身躯幻化为多人,从四面八方向着雷洛展开压制性的攻击。
一声声暴击声响不绝于耳,温蒂尼虽然未出全力,雷洛却仿佛被千万头地行暴龙狠狠在身上践踏,每一寸肌体骨骼都在痛苦无比地"shen yin"。温蒂尼即便是分身的力量,也超过了他不知道多少倍,白生生的小手恍如蝴蝶翩翩而至,每次落下,都会引发地动天摇的震荡。
雷洛呕血不已,几乎是转眼间就落到了筋断骨折,四肢尽断的下场。就连胸腔都被温蒂尼轻描淡写地一指点爆,捞出了他的火种在手上细细端详。
“你确实很特殊,可凭着这点资本就自以为能够颠覆黑暗之地,简直是太可笑了。这里的罪民虽然跟你同属于人类,但他们要比你高等得多,首领一级的人物,你恐怕就对付不了了。等到把那个浮屠王引出来,你该怎么应付呢?打不过人家,是不是用意志就可以了?”温蒂尼随手一剔,从火种中剥离出一个少女的影子,同样以那种立体投影般的方式,投射在雷洛眼前。
那是个穿着道服的少女,高挑婀娜,英气勃勃,扎着一根金黄色的马尾辫,笑容宛若阳光。
“所谓的家人我就不让你触景生情了,当然,像你这样的多重穿越者,又怎么可能会具有正常人的情感呢?”温蒂尼恶意的笑声如同魔鬼,尚带着稚嫩的脸庞恰成反比。
从她指尖拉出的道道黑色丝线,悄然缠上了道服少女的影像,跟着绷紧,“你的目的是毁了黑暗之地,以挽救那些将被黑洞吞噬的位面,没猜错吧?只要时间线上有一个点存在,你的老相识啊,小"qing ren"啊,都能活下去。可如果像我这样,通过你的时间线找到她们,直接将这这一整条线上同样的灵魂波动全部扼杀呢?就是现在,就在这里,当着你的面这么干,你该怎么阻止我?你有阻止我的力量吗?”
黑色丝线勒到极限,无声无息的,道服少女的影像破裂成千万碎片,在风中飞舞,渐渐黯淡消失。
“你为什么这么干?”血泊中不成人形的雷洛,嘶哑着喉咙问道。
“因为无聊啊!”温蒂尼理所当然地回答,挽起了鬓边的乱发,笑容恬静,“所有的高等生命都是一样了,你们人类也会有无聊到用放大镜烧蚂蚁的时候,大家彼此彼此。只是我比较挑剔一点,喜欢找那些自以为很了不起的蚂蚁,一点点把它的武器和铠甲剥下来给它看。最有用的就是用到时间线这一招了,就算是蚂蚁,也会有在乎的同类。找它们出来,在它眼前一只只捏死,才最好玩。”
温蒂尼轻抬纤手,雷洛的火种中又剥离出一道人影,这次换成了一个穿着正装套裙的年轻女子。
“还真是有意思呢……”温蒂尼看着指尖游出黑色丝线,低低呢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