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太子寝宫素来严谨冷寂,深沉的黑色与流光溢彩的明黄交织出酷戾与威严,平日里,但凡进来寝殿的奴才们都战战兢兢的浑身发颤。可今日寝宫却是别有一番旖旎风情,明黄的布帘换成了喜庆的红艳彩带,宫门上贴着两个‘双喜’剪纸,门口还挂着两个‘双喜’大红灯笼。
推开厚重的宫门,殿中一片艳红,无一不是喜庆的颜色。一对鸳鸯凤烛点亮整个宫殿,暖黄的烛光将床榻上的鸳鸯锦被晕染得极为喜庆温馨,雕龙画凤的案桌上放着酒壶,精致的酒壶上刻着‘合卺’两字,两只玉杯放在酒壶旁。一对鸳鸯,一对凤烛,一对酒杯……无一不是成双成对。
墨染顶着红盖头,垂头看着袖袍上那只展翅飞翔的金凤,葱白玉指细细摩挲着,龙凤,龙凤,太子是真龙,那这凤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谁也别想跟她抢!
眼底流光溢彩,嘴角勾起幸福的笑容,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亲近他了!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墨染身子一僵,转而有些惊慌,是太子进来了吗?转念间又放松身子,紧张又期待的等他来揭开她的红盖头――从此,她便是他的良娣,他的女人!
李宸煜进殿,看着殿中燃烧的那对凤烛,微微蹙眉。撩开红帘,举步走进内殿,当看到端坐在床上的那抹红色身影时,顿时怔住,恍然间,记忆深处闪过同样一抹艳红。那是一个女子,那女子披着绣有金凤的血红嫁衣,她站得很远很远,远得他看不清她的脸,也莫不着她的人,可他还是很努力的伸手,想要抓住她,想要质问她,质问她……质问她什么?他也不知道要问她什么。他想要走进些,想要看清她的脸,可是不知为何,他走得越近,她就离她越远。他不顾身份的喷跑追逐,可不知何时她身下出现一匹马儿,她骑着马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看着她远得快要消失不见的身影,他心里突然涌出恐惧、害怕、不安,惶恐不安的情绪如翻涌而至的海浪,牢牢包围着他,令他呼吸都感觉疼,疼不欲生!
他张嘴想喊,想要叫她不要走,可是他却叫不出名字。
墨染等了许久都不见太子殿下走进,依旧等不及她试探的开口轻唤道,“殿下?”
却是无人回应她。
墨染颦眉,倾斜着身子,欲从盖头下窥看他,可惜只能看到那双绣着流云的贵气黑靴,无奈之下,她又唤了一声,“殿下?”
还是无人回应。墨染只感怪异,也顾不得规矩,自己将盖头掀开,入眼的便是太子殿下着一袭金色蟒袍站在不远处深情的凝望着她。
俏脸顿时染上一层美丽的红霞,媚眼含春的痴看着太子。她一直都知道太子殿下是承天王朝最俊美尊贵的男子,虽然每天都看着,可那心还是忍不住砰砰的乱跳。
墨染站起身,轻移着莲步走到太子身前。往日殿下喜欢穿鎏金的深黑,给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霸气,令人心生畏惧,不敢靠得太近。今日殿下穿着明黄的蟒袍,腰间束着紫玉腰带,霸道威严中添了几分贵气,身材挺秀修长,站在那里,说不出的俊逸清贵,宛如无暇美玉精致雕琢而成,丰神俊朗,清贵非凡!
“殿下~”墨染看得痴了,竟不顾尊卑,将手缓缓伸向这张似上帝精心雕刻的俊脸。
手还没摸到,一阵肃杀的血腥之气刹那间扑面而来,吓得她脸色一白。
李宸煜阴厉着脸,伸手掐住眼前女子的脖子,那股凛然带着毁灭的杀气冲天而起,“找死。”冷漠的眼中透着嗜血的寒意。
杀气震得墨染心神涣散,掐住脖子的大手缓缓收紧,顿时扼住了她的呼吸,脸颊涨成紫红。本能的求生意志让她忘了害怕,拼命拍打掐着脖子的手臂,可手臂一如铁钳,用尽全身力气都不能撼动分毫,绝望之时,她嘶声喊道,“殿下,妾身是墨染,妾身是您的墨墨啊。”
李宸煜一愣,眼中有几分迟疑,“墨、墨……墨墨?”这个名字瞬间让他不再惶恐不安,就连一直空虚的心都被填得慢慢的,那股绝望恐惧理他而去。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眉黛如画,香腮雪肤,娇媚动人。掐住脖子的手缓缓松开,改为轻轻的抚摸,宽厚的大手抚上莹白的脸颊,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缓缓勾勒着她的眉眼。
远远看着,那是多么的赏心悦目。
男子俊美绝伦,深邃完美的轮廓带着冷酷与霸道,修长的身形却如青竹清俊秀韵,一股凤眸浮光掠影间尽是风华绝代。而站在他身前的女子也那般娇艳欲滴,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玉嫩面比花娇,一袭艳红绣凤喜服贵人逼人。两人站在一起如一对璧人,让旁人见了,那叫一个羡慕。
琉璃屋顶上,以墨迎风而立。双眸透过那扇纸窗死死看着屋里那对不检点的狗男女!
见男子深情抚摸女子的脸颊,见女子痴情凝望男子的俊颜,心中怒火噌噌直冒,瞬间便红了眼!她僵硬着身子就这么站着,双眼紧紧盯着那两人,不由自主颤抖的手指神经质的蜷缩后又展开,展开后又蜷缩,指尖又锐利的暗光闪烁。
心头的阴霾越来越厚重越来越阴暗,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的爆发了!
猩红的双眸带着凛然毁灭的煞气,那一瞬间,择人而食的凶戾杀意直冲那寝殿!
厉光飞出之际,突生骤变。
张月鹿匆匆赶到,拉着她的手臂,惊慌又焦急的吼道,“主子!王爷有危险……”
以墨心头猛颤,暴戾的杀气瞬间褪去,阴沉着脸急喝,“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清楚,是青龙大人八百里加急传回的消息。”
以墨心中又慌又怒,看了眼那殿中情深意切的两人,目光冷沉到了极点,眼底有着挣扎,可转念间,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走!”
两道身影匆忙而来又匆忙而去,殿中的两人浑然不知。
墨染见令她害怕的凶煞之气褪去,又见太子殿下这般深情的抚摸她,心中的恐惧顿时消散,娇羞旖旎抚上脸庞,白玉的脸颊染上瑰丽的胭脂媚色,柔声唤道,“殿下,今日是我们的大喜日子,就让妾身好好服侍你吧~”说着,便娇柔的依偎进他宽阔的胸怀中。
李宸煜却是执着的看着她的脸,修长的手指划过弯弯柳眉,魂不守舍的低喃,“这眉不应该是这样的,还有这眼,好像也不应该是这样……”可到底是该怎么样,他也不清楚。
墨染听不清他说什么,见殿下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推开她不让她亲近,心中欣喜之余有些迫不及待,伸出手臂想要环住他的腰身,可在下一刻却只觉天旋地转,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人就飞起来了。
娇柔的身子砸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整个人如一张薄纸贴着墙壁缓缓下滑,然后‘咚’的一声落地。墨染没被砸晕可却被砸懵了,直到太子殿下毫不留恋的出了寝殿,她才缓过神来。
呕!一口血从嘴里呕出,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巨石砸过,疼得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机械的转动着脑袋,偌大的寝殿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看着不远出的那对凤烛,那对合卺酒杯,那对戏水的鸳鸯……再看她精心盘起的发式也被打乱了,披头散发的如女鬼,身上的喜服也弄脏了,皱巴巴的像个乞丐……她尖叫一声,不顾身上的痛爬起来,一会儿扶着摇摇欲坠的金钗,一会儿又伸手拍着喜服上的灰尘,可怎么打理也弄不出先前那副娇贵精致样儿,顿时急得哇哇大哭!
哭声中带着委屈。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恼了太子殿下,才惹得殿下如此对她。呜呜呜~今天是她的新婚夜,为什么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而李宸煜离开寝殿后,直接去了观星台。偌大的观星台只有两个宫女值守。
见太子殿下过来,两个宫女一惊,忙跪地拜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宸煜却是看都未看两人一眼,疾步走上了观星台。看着深邃的夜空中几点残星闪烁,丝丝凉风拂过耳际,脑子顿时清明,心头那股压抑的惊慌也渐渐消去。缓步在榻上躺下,右手抚上胸口的位置,这地方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什么似的……
“殿下,请喝茶。”
突然,耳边一道细语柔声响起。
他抬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深邃的黑眸,黑眸深沉且又流光溢彩。微微失神,这双眸子好似在哪儿见过……缓缓抬手,抚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黑眸。
堇色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举着茶杯,见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慢慢伸过来,她紧张极了,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眼角,身子一怔,她能清晰感觉到从指尖传来的温热,还带一股好闻的馨香。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眼角的肌肤,他的手指像是带着股魔力,有温热的电流从他指尖导入她的身体,然后流进四肢百骸,让她不由自主的战栗,心腔也跟着紧缩,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堇色羞红的脸颊,眼角扬起几分媚色,就连声音也带着几分娇媚软糯,“殿下~”
娇柔的声音使得观星台徒然升起股旖旎温情。堇色浸淫深宫多年,比墨染更圆滑世故,也比墨染更聪明机智,知道什么时候该主动什么时候该恪守本分。此时,虽然太子殿下看来是对她有意,可她也不能太主动的投怀送抱,有什么‘欲拒还迎’才更能吸引男人的注意。
“殿下,今夜天气凉,奴婢亲自给您沏了壶热茶,给您暖暖身。”堇色微微偏头,主动避开他的碰触,将茶盅放到抚摸她眼角的那只手上。转而巧笑嫣然的笑道:“殿下,您尝尝,看奴婢的手艺合不合您的口味?”
李宸煜端过茶杯,视线依旧不离她那双眼睛,可当她笑容满面时,瞬间移开了眼,低垂下眼帘,眼底寒芒闪烁,冷声道:“以后不准笑。”
娇媚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堇色满头雾水,心里虽然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可还是立即收敛了笑容,乖巧的立于一旁伺候。
将茶杯放于桌上,他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轻微扬了扬弧线优美的下巴,“过来。”
闻言,堇色压制住心头的欣喜,摇曳着身姿走到殿下身边,乖巧的坐在他身旁。
李宸煜的视线再次落在她那双眼睛上,除了那双眼睛,他什么毒不看。堇色心思玲珑,不会像傻子一样开口去问什么,只老实乖巧的坐在他身旁,任由他去看。她试探着伸手,轻缓的给他揉着肩膀手臂,见殿下没有生怒,便缓缓松口气,然后更尽心的给他按揉着。
靴公公收到消息,带着人赶过来,手里拿着披风,跪伏在太子爷的脚边,“爷。”
他恭敬的唤了一声,却不见回应,大着胆子抬头,见自家爷出神的望着他身边的宫女,心下极其震惊,忙顺着他的视线侧目看去――瞬间怔住!
这、这、这双眼睛,像极了表小姐平安公主!
堇色见靴公公大张着嘴的呆傻样儿,一个没忍住,顿时笑出了声,清秀的脸庞因为灿烂的笑容而凭添几分娇艳妖魅,那清波流盼神采飞扬的样子,看着着实让人喜欢。
靴公公回过神来,看着她笑成月牙弯的眉眼,轻嘲的瘪瘪嘴:不笑的时候,那双眉眼像极了七八分,可这么一笑,顿时就不像了。
堇色自顾自的娇笑着,因为她知道自己笑起来的魅力,曾有人说过,她不笑的时候就似路边的一朵野花,平淡无奇,没有丝毫魅力,可当她笑的时候,就好似一朵盛开的腊梅花,娇艳,妩媚,成熟,任何人见了都移不开眼,所以她想要将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太子殿下面前。
可她俨然忘了太子那句禁令!
见她笑得如此开心,李宸煜眼中有戾芒闪烁。
然后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原本还巧笑研研的堇色瞬间变了脸色,断骨之痛,痛彻心扉。她紧紧捂住被太子折断的指骨,惨白的脸颊有滴滴冷汗滑落,紧咬着唇不敢痛呼出声。
耳边冷冽的声音响起,“不是叫你以后不准笑了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阴沉冰冷的话像是从遥远的九幽地狱传出,落在耳里,浑身血液都瞬间凝固似的,死亡的恐惧瞬间袭来。
堇色战栗着身子,抖索着唇,害怕的低声回应,“奴、奴婢记住了。”
……
另一边,呈以墨和张月鹿并没有回王府,而是驾马出城直奔邵安。两人马不停蹄追星赶月,终于在天亮之时感到邵安的倚星客栈。
玄武早早候在客栈门口,见两人驾马而来,他忙迎身上去,“主子。”
以墨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扔给张月鹿,看了青龙一眼,然后疾步进了客栈。
玄武小跑几步,走到前面为她带路,一路将她引到呈袭住的那间房才停下,“主子,王爷……”他话还没说完,以墨就推开了门。
屋里,破晓和青龙还有元朗都围在床边,见她进来,两人退开身,露出躺在床上的呈袭。
呈袭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将军肚上插着一把匕首,血染红了身下的毛毯。他双眼紧闭,胸口没了起伏,且身体冰冷得令呈以墨心悸。
看着他这样,以墨只觉心都塌陷了一块,恐怖的念头袭来,眼前突然漆黑一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青龙见她脸色不对,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出声安抚道,“主子,别慌,王爷还没死。”
听到这句话,以墨瞬间清醒过来,庆幸、欣喜、感激……所有情绪全部涌来,她激动得恨不得给老天爷磕头跪拜,直呼:您太仁慈了!
“别高兴得太早,虽然没死,可是也离死不远了!”破晓给她泼一盆冷水。
以墨冷静下来,走到床边坐下,搭上父亲的手腕,直到感觉到微弱的跳动才彻底放下心,旋即冷沉下脸,锐利的目光射向元朗,阴测测的问出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朗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的始末交待清楚。
原来在呈袭回京的路上,遇到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玉文沉。呈袭虽然对玉文沉不喜,可到底是玉蝶的夫婿,况且如今玉蝶不知所踪,他也不好对玉文沉视而不见。同呈袭随行的侍卫们知道玉文沉是王爷的女婿,便没有对他防范,谁知他就趁着众人没有防范,对王爷下毒手。
“……要不是属下将玉佩落在了王爷屋里,回去寻找,不然王爷就真的……”元朗语气哽咽,“属下怒极之下就将玉文沉给杀了。然后就飞鸽传书给破晓……”
青龙接到消息,立即与破晓赶过来了,幸得破晓来得快,才堪堪保住呈袭最后一口气。
元朗失魂落魄的跪在以墨面前,“小姐,您杀了属下吧,是属下疏忽大意才让王爷陷入危险……”
以墨眼神一寒,厉喝打断他,“闭嘴!此事以后再议。破晓,我父王伤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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