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今晚的夜色漆黑一片,没有月色没有星光,寂静的夜空伸手不见五指,黑得不着边儿。
长长的街道两边零星挂着几个灯笼,勉强能看得清路。低调却奢华的马车咕噜噜的从青石地板上滚过,马车走得极慢,可却很稳,没有丝毫的颠簸。
赶走的人是太子的暗卫,他勒着缰绳,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马车的速度。
艳好撩开帘子,伸出个头来,问他,“主子问还有多久才能到王府?”
暗卫抹了把冷汗,连忙回道,“快到了,快到了。等过了这条街再转两个弯就到了。”咳咳,半个时辰他也是这么回话的。
艳好翻了个白眼,“你的速度还敢不敢再慢一点?!”
暗卫哭死,无奈的耸耸肩,“我这也是没办法。”太子爷亲自吩咐,他干不照做?他可不想回去被削脑袋。
艳好也无语了,“再快一点点应该可以吧?人家走路都比我们的马车快,再这么慢悠悠的,只怕走到天亮都还没到雷霆王府。”说完放下帘子会车厢了,可转瞬又伸出脑袋来,压低着声音,悄悄告诉暗卫,“车里这位主子的脾气比起宫里那位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要是再不听她的话,不用等回去,殿下削你脑袋,她此时此刻立马就能让你魂归西天。”
暗卫吓得手一抖,鞭子落在马屁股上,马儿顿时撒了欢的奔跑起来,“驾驾――”
“吁~”马车停在王府门口。
立在门口打瞌睡的老管家听到马车声,顿时惊醒,见自家小姐从马车里下来,忙揉了揉昏花的老眼迎上去,“小姐,您可算是到家了。”下午宫里就来人捎来消息说他家小姐要回府,王爷和王妃早早等在门口,可等了一个时辰都不见人影,最终还是身子撑不住,进府休息去了。然后就留他一个老头子守在门口,等了老半天,这会儿终于把人给盼着了。
“恩。”以墨朝他点了点头,指着暗卫和艳好,对他吩咐道,“给他们安排一下。”
老管家知道两人是宫里的人,不敢怠慢,热情的招呼着。
回到王府,以墨自有专门伺候的人,用不着艳好。
艳好也是个心思灵巧的人,知道平安公主定是有话要对府上的人说,她不便在场,就顺从的跟着管家去了。
以墨进了王府,并未去主殿拜见父亲和母亲,而是直接穿过前堂回了后院。
张月鹿收到消息,迎出院子,“主子,您回来了。”俊秀的脸笑得十分灿烂。
以墨看他一眼,走进院子,踏上长廊,“去把破晓和青龙叫来。”
张月鹿侧身走在她身前,率先给她打开房门,“青龙大人已经在屋里等着您了。”府里得了消息说她要出宫,他们这些人自然也得了消息。宫里守卫森严,明卫暗卫无数,怕惊动了他人,他们便没有贸然进宫,所以这些天积累了许多事要她亲自处理。青龙得了她要出宫消息,自然早早便来王府候着了。
“主子。”
房门一推开,就见青龙笔直挺傲的身影立在屋里,他躬身向以墨施了礼。青龙如今成熟许多,一袭青衫衬得整个人温润如玉,儒雅温厚的气质让人心悦臣服,精明的目光饱含沉稳睿智,那身气度,比起太子身边的第一幕僚偃师都不遑多让。
张月鹿给她倒了杯热茶,塞进她手里,然后笑着出去了,“我去请破晓大人来。”
房门关上的瞬间,青龙立即拿出一封从年谱传来的密函,“主子,年谱出事了。”
以墨怔愣一瞬,接过他递上来的密函,当看清信函上的内容,顿时眯起了眼,“那账簿竟然在魏赵的手里……”
“对。就连蒋春华和王泽铭都未想到账簿竟然在魏赵手里。”青龙幽幽道,“魏赵这几年有放权想高老返乡的意思,最近半年更是多数的日子都在府中修养不问政事。就是因为如此,蒋春华和王泽铭二两虽然一直在联手打压他可并未下狠手。原以为是成不了气候的病猫,没想到是只猛虎,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行动……”
以墨放下信函,一切都了然于心,“是我们换到年谱的‘蒋春华’和‘王泽铭’对他放松了警惕,他才抓准这次机会,有了反击。”目光逐渐深沉,低叹道,“到底不是真身,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随后又开口问道,“任颧禾那边可有得到消息?”
“属下已经吩咐‘蒋春华’给他送了密函。”
以墨点头,“是该送,任颧禾在年谱花了那么多心思,想来不止蒋春华和王泽铭这两个眼线。如果其他眼线都得了消息禀告给他,而蒋王二人没有丝毫动静,那就该暴露身份了。”
“可是……”青龙面露担忧,“属下怕任颧禾怒气之下对‘蒋春华’和‘王泽铭’下狠手。”青龙担忧的不是两个替身的性命,那两人是玄武七宿中的‘室’宿和朱雀七宿的‘星’宿,一个主攻一个回防,自然没有性命之忧。他担心是:怕因为账簿暴露而让任颧禾对蒋王二人有舍弃之心。当初派人去做蒋王二人的替身就是为了拿到任颧禾与两人狼狈为奸的书信来往的证据,以前往来的书信都被两人烧毁,而现在,如果因为账簿暴露让任颧禾彻底断了对两人的联系,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
纤白的手指轻叩着桌面,沉思瞬间,以墨冷静道,“不会。任颧禾只知道魏赵暗中让人带了账簿上京,却不知道账簿在谁的身上。在还未查清账簿的去处之前,他还需要‘蒋王’二人在年谱坐镇,确保账簿的消息不会走漏到皇帝的耳朵里。”
“青龙,吩咐‘王泽铭’和‘蒋春华’,让他们联名上书给任颧禾,并让蒋王两家的妻儿带上厚礼入京。”以墨这是送蒋王二人的妻儿入京为质,其目的是让任颧禾安心。
“主子,任颧禾这只老狐狸,怕是不会再轻易信任他们二人了。”青龙拧起眉头。
“他们两人弄出账簿之事便不得任颧禾的信任了,如今送两人的妻儿入京,只为了不让任颧禾立马抽身而退的断了与两人的联系,且又能让任颧禾对年谱安心。只有让他心安,他才会全心全意的处理那些贪污来的钱粮,只要他有行动,还怕找不出安放钱粮的地点?!”
以墨的话刚说完,张月鹿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主子,破晓大人来了。”
“进来。”
破晓率先推门而入,他手里提着药箱,进来先是朝青龙点了点头,然后在以墨身旁坐下。
也不用以墨吩咐,他就拉起她的手开始把脉。张月鹿先是不明她为何要叫破晓来,如今见破晓一声不响的为她把脉,顿时担心起来,“主子,您是身子不舒服吗?哪儿不舒服?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严不严重……”
他的嘴又开始喋喋不休了。破晓明显的不耐烦,你看他那秀气的俊眉都拧成了疙瘩。青龙见张月鹿嘴巴一张,明显不休的架势,顿时无语的扶额,这毛躁的性子何时才能该啊。
张月鹿明显是不会看人眼色,破晓明明是凝着眉,容忍他到了极点,可他还不知收敛,冲到两人身边蹲着,双手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眼以墨又看眼破晓,“哎哎,怎么样?怎么样?破晓大人,诊出来没?是大病还是小病?是重伤还是轻伤?要不要紧,有没有性命之忧……”
破晓眉心的青筋暴跳,终是忍不住了,屈指一弹给他下了哑药……
世界终于安静了!
“唔唔……唔,唔唔唔。”为什么又给我下药啊!
破晓将食指竖在唇边,“嘘~”示意他安静,“太吵了会影响我诊断。”
张月鹿委屈死了,泪汪汪的看着以墨,“唔唔~”主子~他欺负我。嫌吵给我说一声不就得了,为什么又给我下药?下药伤身知道不,呜呜~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以墨看他一眼,安慰的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收回把脉的那只手,放下袖子,沉声问道,“怎么样?”
破晓也收回手,打开药箱,一边整理着一边漫然道,“看来是怀上了。不过胎脉不稳,很容易滑胎,最近少吃些青枣,吃多了体寒更容易流产。最近几天在府里老实呆着吧,我给你熬些养身保胎的药。另外,在生产之前,切勿动用真气。否则……”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一声轰然碎响乍起。众人回头,只见花舞惊愣的站在门口,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碎了满地。
看她那惊傻的摸样定是听到了以墨怀孕的消息。
见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脸色顿时煞白,“对、对对不起,奴婢再再、再去沏壶茶来。”哆嗦着手将地上的碎片捡起,然后匆匆退出了院子。那惊魂未定且又像逃命的样子看得以墨忍不住自我检讨一番,她看起来很恐怖吗?
直到花舞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屋里的张月鹿和青龙才反应过来破晓说的是什么。青龙还算镇定,惊愕之后便是欣慰。老天爷还算有眼,至少没让他家主子绝后。而张月鹿则是彻底疯了。
要不是尊卑有别,他定会兴奋得抱着以墨转个圈,以表达他心中的喜悦之情。如今他不能说话,就围着以墨像个猴子似的跳上跳下,双手不停比划着,嘴里直‘咿咿呀呀’的念个不停。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候,就泪眼汪汪的直盯着她的肚子猛瞧。
瞧得以墨毛骨悚然!
以墨朝青龙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赶紧把这疯子给带出去。
青龙见主子眉眼间露出疲惫之色,便不再多言,给她招呼了一声,就提着张月鹿的衣襟就把他给拧走了。
破晓也收拾好药箱,打算出去,“今日乘了马车,待会儿可能会孕吐,我去给你熬些压制孕吐的汤药来。”临出门前又不忘吩咐了声,“把带回来的青枣扔了。”
以墨摸摸鼻子,心道:狗鼻子越来越灵敏了,不仅闻出她吃了青枣,还能闻到她在身上藏了青枣。被逼无奈,只得掏出包里两颗未吃完的青枣交给他。
“你休息会儿吧。”破晓收了青枣,把房门给她关上。
破晓刚走不久,花舞就回来了。这次倒还算镇定,手不抖了,不过两条腿依然跟两根面条似的,在风中不停的颤啊颤。
以墨睨她一眼。花舞被看得心惊胆颤,“公、公主,您的茶。”
“恩,放下吧。”转念又吩咐道,“叫她们准备好热水,我要沐浴。”
“回公主,已经准备好了。”
以墨也不再多说,直接去了浴房。挥退伺候的女婢,只留下花舞一个人。脱了衣服,走下浴池,温热的清水拂过肌肤,洗去一天的疲累。
花舞战战兢兢的伺候在一旁,低垂着头,可耐不住好奇,忍不住偷偷瞄了眼主子的肚子。回想起刚才听到的惊天消息,只觉背脊一凉。主子如今是宫中选妃的秀女,弄不好还会当上太子妃。可她不仅失了身子,还珠胎暗结的怀了孩子,要是让当今皇上和太子知道,可是杀头的大罪!
花舞终还是忍不住,跪坐在浴池边,一边给以墨揉着肩,一边吞吞吐吐的道,“公公主,那个、那个姑爷他……”
以墨眉头一蹙,“姑爷?”转念深想,立即明白她口中的姑爷是何人了。因为除了他,没人的脸皮会这么厚。都还没成亲呢,就要求家里的婢子喊他姑爷。不要脸!心里虽然在腹诽,可嘴角却勾起浅浅的笑容。
凉风拂过,烛火摇曳,朦胧轻纱随风飞扬。暖黄的烛光中,透过薄沙,隐约可见那笑容中有着淡淡的情愫,笑意流转间有幸福萦绕。
花舞摸不透她的心思,见她听到姑爷二字就瞬间拧起眉头,还以为她是不喜这个称呼,立即改口,“公主,前几日从您房里出来……”顿时又觉得这话说得有损公主的名誉,再次改口道,“是那个在咱们府里出现的陌生男子,他他知道,知道……您怀孕了吗?”那可是孩子的父亲。
以墨并未答她的话,拂开肩头的手,从浴池里出来。花舞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再说,忙躬身伺候着,给她拭净身上的水,穿上浴袍,“公主,床已经铺好了。”
“恩,下去休息吧。”以墨低头系着浴袍带子,语气微冷,“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在说出口之前自个儿在心里掂量掂量。”
花舞恭顺垂头,“公主放心,奴婢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该说的话,奴婢绝对闭口不言。”
等以墨收拾完躺到床上时已是亥时,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孕妇本就嗜睡,且睡得又不规律。昨日睡得太多,今夜反倒睡不着了。拿出本民间杂谈,倚靠在床榻上,借着暖黄的烛光,慢慢细读起来。半个时辰之后,便觉得腰酸口渴,下意识开口,“拿杯水来。”
回应她的是凉风呼啸而过的空寂。
以墨微怔,合上书,闭上眼抚上额角,轻叹一声,竟然望了现在已经不是在东宫了。
墙外,更声响起,此间已是三更天的子时。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腰,下了踏,灭了烛光,睡卧在床。
倒在床上,伸出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冰凉一片。没有熟悉的温度竟然让她一时难以入眠。
翻过身,摒弃一切杂念,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渐渐入睡。呼吸变得沉稳绵长……
浓浓的夜色冰凉如水,前半夜没有一丝光亮,黑如浓墨,到子时才微微露出些星光。深邃的夜空中,星点寥落,黯淡的星光为沉寂的黑夜蒙上层朦胧的沙雾。
夜色中,一道人影从东宫窜出,身形如鹰似鹄的从半空中掠过,在错落的屋顶上留下道道残影,几个跳跃间,黑影消失在远处。
丑时更响,打更的男子穿梭在大街小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一道凉风乍然在头顶呼啸而过,男子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有些怯意,“不、不会有鬼吧……”越想越觉得害怕,脚步加快几分,最后干脆直接跑起来。
那怂样看得墙头的人一阵好笑。
笑过之后,翻身进了雷霆王府,然后轻车熟路的摸进小姐闺房。
房里,他站在床头,借着黯淡星光隐约能看清床上女子熟睡的轮廓。有些吃味,低喃声中饱含宠溺,“狠心的人儿啊~”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都思念得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她倒是睡得香甜!
弯下身,轻手拿起露在凉被外面的脚,扯过被子给她盖上。虽说已是初夏,可深夜时分气温不比白天暖和。还是盖上,免得着凉了。给她盖好后,自个儿又脱了外袍,然后小心翼翼的在她身边躺下。
躺下后,又忍不住靠近几分,最后更是忍不住的伸手抱她入怀。
女子在睡梦中感觉到熟悉的温度,不自觉的将身子窝进他怀里,闭着眼,蹙眉呢喃,“阿煜,腿酸。”
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垂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温暖的大手熟练的给她揉上小腿肚。心里如吃了蜜糖,既甜蜜又幸福,可嘴上却小声数落她,“娇气。今儿走的时候是谁说不回去了?可晚上就喊我名字了。渍~看你以后离了我要怎么办……”
腿上轻柔的力道让女子舒展了眉头,呼吸一沉,输得更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