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嬷嬷在郑晴川的面前刚汇报完,奶娘听得吓出一身冷汗,这时,苏牧就回来了。
郑晴川看向苏牧,挤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脸。
云嬷嬷连忙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苏牧:“你们都出去。”
云嬷嬷和奶娘连忙去了门外。
望向苏牧那担忧的目光,郑晴川觉得比较安心,连忙告诉:“我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苏牧的表情没有一点松懈,二话没说,抓起郑晴川的手,又捞起她的衣袖子,察看有没有伤痕。
郑晴川道:“我跑得够快。听云嬷嬷说了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想咬我。我因为害怕,跑得比较快,没有回头去看。”
苏牧放下心来,把郑晴川的衣袖放下来,低沉地道:“我去东跨院一趟。”
苏牧的脚步如秋风扫落叶,比平时多了几分凌厉。
云嬷嬷连忙跟上,在后面一路小跑。
奶娘目送一会儿,惊魂未定,叹气道:“其心可诛”
郑晴川拍拍奶娘的后背,安抚道:“就算真的被咬到了,也会没事的。人咬人就发疯的事,那是误传不怕的。”
精神疾病虽然可以遗传,但不是人与人之间的传染病。
即使是最可怕的带有病毒的狂犬病,除了器官移植出现过传染病例的情况之外,人和人之间一般不会传染。郑晴川以前看的健康杂志比较多。
“还有,虽然用口水泡茶比较恶心,但那也只是迷信而已。何况,我没有喝那茶奶娘不要怕了”
奶娘忐忑地问:“五少夫人这是从姚太医那里学来的吗”
郑晴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奶娘想着姚太医的名号,这下子真的放心多了。但是,她又叮嘱:“五少夫人以后不要去东跨院了。免得我们提心吊胆的”
郑晴川脸色黯然地道:“我不会去见他们了。”
多见一次,就给别人加深一次仇恨,给自己加深一次恐惧,何必自虐呢她又不是圣母,没想着去感化别人。她能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拍拍自己的大腿,很感谢自己这双腿,幸好跑得够快
安慰别人的时候,也能顺便催眠自己,她现在已经不怕了
郑晴川又想起来别的事:“对了有个婆子被打伤了,奶娘,你派人去吩咐厨房炖补品,顺便传话,让那个婆子休息,等伤好了再做事。”
“好的”奶娘连忙出去了。
郑晴川沐浴后,看见苏牧已经回来了。可见,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郑晴川没有追问他,直接跳上床,盖上被子,转头喊:“苏牧快去洗澡洗完澡就睡觉了很晚了”像得了健忘症一样
苏牧看了她片刻,也没有再提东跨院的事,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紧紧地抱住郑晴川。头一次,他把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很久很久,静悄悄的,仿佛深怀眷恋。
有自责,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郑晴川学着他以前的动作,摸摸他的后脑勺,然后手指下移,帮他按摩肩膀,顺便卖个乖,道:“我每天帮你按摩,以后,就算你变成个老头子,也不会驼背的不会肩膀痛,也不会脖子酸”
郑晴川这样故意遗忘的态度,反而让他更加心疼,因为他的记忆很深刻。
在苏牧眼里,郑晴川这样像是故意装傻,他明白,她的目的大概是不让他担心。
两个人心照不宣,彼此了解。她不愿再提,他也配合。
第二天,郑晴川发现事情的后续处理得不错,去过东跨院的人非常难得地没有走漏口风,就连苏老夫人也不知确切的内情。
郑晴川去请安的时候,苏老夫人伤感地说:“哎昨晚上又闹了还打了一个婆子。他这样,眼看着要回苏州去了,万一在路上闹坐马车还稍微好一点,千万不能坐船,那四周都是水,不安全”
如果没有发生昨晚上的事,郑晴川会提醒用安神汤的,类似于现代的安眠药,但是,因为有昨晚上的事,所以她现在尽量不沾手这件事,尽量避开,免得瓜田李下。
苏老夫人说了之后,郑晴川故意转移话题,道:“祖母昨天吃了陈皮味的消食丸吗怎么样”
苏老夫人的脸色好转了一点,和蔼地道:“我还没吃,先收着,等把以前的吃完了,再吃新的。不然,我怕那些会坏掉”
老人家一般都有这个毛病,类似于先吃烂苹果,再吃好苹果,最糟糕的结果是:等烂苹果都吃完了,好苹果也烂了
郑晴川一边帮苏老夫人捏肩膀,一边轻松地道:“祖母,你把以前的酸枣味消食丸送给婆子们吃吧她们的年纪也大了,而且干活挺辛苦。这个很便宜的我在跟着姚太医和姚夫人学,等我学会了,就可以做出很多来”
“嗯行”苏老夫人答应。
听苏老夫人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郑晴川察觉出了一些变化,按摩的动作不禁慢了一点,虽然天天相处,但是突然发觉眼前的人更苍老了这变化,仿佛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快得画不出轨迹,并不是循序渐进的事。突然就老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就像大风一下刮断树枝。
郑晴川发了一会儿呆,等苏家大伯母进屋来了,她就下了炕,告辞走了。
告辞走了。
苏家大伯母朝郑晴川的后背撅嘴巴,皱鼻子,挤眼睛,再咬咬牙,然后她的后背就被苏老夫人用拐杖敲了一下。
她沮丧地转过身来,拉长着脸,扭一扭肥腰,嘟长着嘴道:“母亲干嘛又打我都说人老了就越来越不讲理不能天天打啊我是来给您说好消息的”
苏老夫人皱眉问:“什么消息”
东跨院里刚出了那样的事,眼前能有什么好消息
苏家大伯母笑眯眯:“您的两个小孙子得了夫子的夸奖说字写得好您老准备奖励点什么东西不听说金元宝和金魁星最吉利拿了金魁星,以后您的小孙子也能像苏牧一样中状元”
那嘴皮子非常麻利就像说顺口溜似的
那一对双胞胎小男孩进了私塾,四岁启蒙,现在九岁,念了五年书了。
苏老夫人听说小孙子得了夸赞,虽然心里高兴,但是脑子还不糊涂,知道这大儿媳妇又是来算计她的银子,敷衍道:“他们喜欢吃烧鸡,今天让厨房做给他们吃”
苏家大伯母的眼睛里冒着贼亮的光,不死心地追问:“那金魁星呢”
“没有”苏老夫人瞪起双眼,没好气
苏家大伯母脸上的笑意跑没了,黑了脸。
挑了一个适合出远门的黄道吉日,苏栋和佟氏离开了京城,找了镖局的人护送,走水路更快,为了平安到达,上了船之后,就喂了安神汤。
送行的时候,郑晴川没露面,苏家大伯母嘀嘀咕咕地指责郑晴川,就连苏老夫人也很疑惑,但是忍着没说。
不给长辈送行,这是没礼貌的事,除非情有可原,比如生病了走不动路。可是,郑晴川什么借口也没有,反正人就是没有出现。
只有那晚上去过东跨院的人知道内情,她们是很理解郑晴川的。
事情往往有两面性
真相大白之前,围观的人对路人甲指手画脚;真相大白之后,围观的人转过身,对着路人乙指手画脚
郑晴川叹一声气,拿着小药杵捣葡萄,正学着做葡萄酒。她正在姚太医家,旁边的姚夫人正在教她。
听说,姚家的院子里埋着很多酒坛子各种酒都有药酒、果酒、白酒还有最恐怖的活蛇泡的酒
姚夫人笑,道:“阿七今天心不在焉”
郑晴川笑着耸一下肩膀,连忙专心一点。
相处的天数多了,她和姚夫人已经像忘年之交了两人经常聊聊天。
郑晴川问:“姚伯母,如果和亲戚闹矛盾了,是不是就要躲着比较好”
姚夫人笑道:“如果是我,我不会躲着,但是会绕路走躲字不好听”
郑晴川被逗笑了,眉眼间的笑意璀璨。
姚夫人继续道:“越是对亲戚,就越是斤斤计较,对外人反而宽容些。我听闲话听得多,那些给自家人下耗子药的多了去了所以啊,相处不来,就尽量避开,宁肯吃点亏,让别人占点便宜,别随便什么人都得罪。有些人心狠手辣”
郑晴川的情绪低落了下去。药杵没有规律地咚咚作响,仿佛使用它的人手没力气。
“累了吗歇一会儿”姚夫人体谅道。
郑晴川活动一会儿胳膊,继续捣。
郑晴川虽然来姚家的次数很多,但是很少看见姚夫人的儿媳妇。她问:“姚大嫂不喜欢药材,是吗”
姚夫人又笑了,道:“他们搬新家了没住这里了”
郑晴川惊讶于姚夫人的开明和豁达,又很佩服。婆媳分开住,母子分开住,这在现代很正常,但在古代不多见。
她心想:自己以后也这样
然后她傻笑一下,好像想远了她的孩子还没有来报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