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名江湖人物尽耸然动容,眼见着胡不为与妖怪交上了手,人人心中剧跳:“妖怪就要开杀戒了!”人人暗中蓄劲,只待妖怪暴起发难时赶紧抵御。
只是,这面目陌生的汉子到底是何来历?竟然有胆量与妖怪如此面对面过招,而且气度沉稳,实在叫人敬佩。
许是非先前看到胡不为惊慌失措的模样,本来大起疑心。待得看到胡不为与妖怪一番格挡,这才释了疑虑。直起身来大声喊道:“胡大侠!杀了他!杀了他!这头妖怪害死不少江湖兄弟了,你可千万不要手软啊!”
胡不为暗中苦笑,这许老头倒当真看得起自己。胡大侠倒是满心热切,盼望青龙赶紧飞出来将妖怪杀灭,好脱离危境,可是这该死的钉子从来就没听自己使唤过,你却奈得它何?
眼看着妖怪面上的表情僵硬住了,发难在即,胡不为心中却反倒不如先前害怕。奇怪得很,明明生死就在眼前,为什么,他的心跳却慢慢平缓下来,急促的呼吸也突然平伏了?
莫不是,害怕到了极点,竟反而察觉不到恐惧了?
胡不为不知道,也没有去想。这一刻之间,他只看到了一张脸。只有一张温柔的,娴静的面容,正充满怜爱的注视着他。如同过去无数个沉夜的梦中,他流着泪,与她凄然对望时的那样,那张脸有令他发狂的忧伤,有令他止不住泪流满面的哀婉。那深如静渊一般的眼睛啊,分明记挂着永隔阴阳的心爱的丈夫和稚子,里面融着多少令人无法消受的蚀骨的柔情!她面上有着感动,有着欢欣,有着期盼。胡不为似乎已经真切的听到她温柔的叫喊,她似乎就要伸手过来,轻轻揽住他的头颈,象曾经的,许多个喜鹊在窗下婉转啼鸣的早晨那样,用脸,贴住他的脸颊,闭上眼低低呢喃,倾诉一年相别的思念。
她怎能知道,他也无时不刻不在思念着她啊!那些深沉的,庞大得直欲涌出心脏的情感,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能象熔炽在冰川下面的岩浆洪流,无声无息的翻腾滚涌,常在每一个午夜,在梦中化成冰冷的水,溢满他的眼窝,淌过脸颊,将下面的草叶润湿。
真情何必争在每个朝暮相对?便只这一刻,便足以让风云失色了啊。
胡不为忽然有了种解脱般的惬意。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便在此刻失却性命,又何足道哉?
他已经活了近三十年了,有过两情相悦的贤惠妻子,有过健康活泼的心爱的儿子,有过良朋,有过益友,也经历过许多欢喜和忧愁的日子。这一生过得多彩多姿,夫复有何憾?!
恐慌和惊惧如同退落的钱塘江潮,极快的消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容淡定的平和之气。当他顷刻间看穿了生死之门,看到了这道虚伪的禁锢后面妻子热切的期待,他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生如夏花而已,既然有过绚烂的一瞬,既然那一瞬永也无法磨灭,凋败便凋败了罢。
“孩子还小,不要吓他。”胡不为放开了手,向那白衣男子微微一笑。
众人怎么也想不到,便在这一息之间,生死迫在眉睫的高压之下,胡不为竟完成了一番天人互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然而这最难改变的懦弱怕死本性,竟在此刻被他生生扭转了。
被胡不为放开手指,那妖怪面上表情须臾数变,惊讶,疑惑,释然,微笑,最后展开眉头,温和一笑,收回手指答道:“小孩子当真可爱。”瞧见胡炭又偷偷转眼来看他,伸出舌头再做个鬼脸,把小娃娃又乐得尖声大笑,缩头蹬腿,直望胡不为怀里钻。
一人一妖这里风波不兴,坐在门边的灵霄派诸弟子却挂不住脸面了,人人气冲牛斗,怒目圆睁。那大师兄谭飞贤得不到回答,自觉面子大失,一张脸快憋成了紫茄子。拔剑出鞘,断然大喝道:“妖怪!你真要让我动手么?!”
“你是安铁鸩的徒弟吧。”妖怪总算把脸转了过来,只是面容镇定,怎么看也不象被他的狠话吓唬住的样子。 “杀你师傅的另有其人,不妨告诉你,我这次下山,也是为他而来。”
“放屁!放屁!胡说八道!不是你还有谁!铁证如山,容不得你否认!”谭飞贤咆哮道, “我师傅半个月前在沅州遇害,手脚都被咬断了,他就是被妖怪害死的!你半个月前正好在沅州出现,江湖上也不知有多少人看到你化出本相了,你还狡辩!”
“你不相信,我也没有法子,言尽于此,你要有什么打算,都不妨做出来好了。”
“你……”谭飞贤额上青筋一闪,握住剑柄的手攥紧了。这妖怪身陷重围竟然还如此嚣张,实在太叫人生气了。所幸他还颇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凭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这只修炼近两千年的角蟒精的。
“众位英雄!大伙儿都看到了,妖孽气焰是何等的嚣张!难道咱们还能容忍下去么?今日如果放脱了他,任他四处为害,日后岂不是要被江湖同道耻笑?咱们还有什么脸面再去面对天下百姓?!”谭飞贤倒也不算太笨,激将法用得倒是时候。
一番鼓动之言登时起了效果,二三十名汉子热血沸腾,都大声叫嚷起来:“说得对!妖孽一日不除,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定!杀了他!”
“这样的害人之妖,就该见一个杀一个,万万不能放过。”
只是说归说,众人谁也没有迈出脚步。这头角蟒精厉害得紧,谁敢吃了豹子胆去当打头阵?半个多月来,从沅州到颖昌府,一路也不知有多少冒失的法师武客丧命在他手下了。群豪都不是傻子,自不会把自己送到蛇口去送死。
谭飞贤见众人都不出手,忍不住又振臂喝道:“怎么?大伙儿都想夹尾巴做人么?上啊!”这话就比较不中听了。也是他气急败坏之下,没好好考虑说话的技巧。
果然,话音才落,靠近楼梯的角落便传来一人的反讥之声:“我看夹尾巴做人的,只有你们灵霄一派吧?哼哼,掌门人莫名其妙的被妖怪害死,传教的铁剑不知所踪,本来就够丢人的了。哪知一群没出息的门人不思报仇,整日只为着争抢掌门人的位置闹得鸡飞狗跳,唉!说起来我都替你们难为情。”
这人说话恶毒得很,正揭到灵霄派众人的伤疤。一群弟子登时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拔出武器齐指过去:“哪个王八蛋在胡说八道!有胆子出来再说一遍。”这群弟子果然存着私心,要逼问妖怪查出传教铁剑的下落,好回去争抢掌门人之位。被人如此当众揭发出来,如何不恼羞成怒?
灵霄派掌门人 ‘苍灵铁燕’安铁鸩一月前在沅州被角蟒妖所害,手足尽断,这件事在江湖上风传已遍。由于死得突然,安铁鸩还没来得及确立下一代掌门,使得门派里各系人马明争暗斗起来,谭飞贤是大弟子,声言师傅死后,掌门的位置便该让自己来当,安铁鸩的嫡系弟子自然全力拥护他。哪知他的六个师叔伯却不干,说道当前应以报仇为第一要务,掌门更应当以能者任之。几拨人争了半个多月了,江湖上传为笑谈。
只是灵霄派也算是个有实力的大派,众人心中明知,却是谁都不愿当面说出来惹怒他们。
今天竟有个胆大包天的人,敢来揭短,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怎么!缩到王八壳里面去了么?有胆子再出来说话呀!”灵霄派诸弟子不敢对付妖怪,但对付人就有底气多了。眼见说话那人不敢回答,均是气势大涨。
“丢人一次还嫌不够,还要丢第二次?唉,灵霄派门人的爱好果然不同凡响,佩服啊佩服。”谁料想,那人竟然真的不知进退,冷冷一句话,又将灵霄派的十余名弟子激得怒火万丈。
这时谭飞贤已经听出来了,说话的正是鼎州千叶门的门主段光洮。这老儿一向与灵霄派不睦,却想不到他也到这饭馆来了。一时怒不可遏, ‘托’的跳起来,厉声叫道:“段老贼!你如此辱我灵霄派,到底是何用意?咱们的梁子早已揭过了,你还要重拣起来,好,好!有本事就来一决生死!怕死的就是乌龟王八蛋!”
六年前谭飞贤随师傅到洞庭湖历练,在湖中荡舟时,却因小故与千叶门起了争斗。两派人大打出手,就此结下了仇。后来经过高人居中调停,两派人才按下了怨愤,但段光洮本人气量狭窄,岂会轻易将此事忘却?心中一直存着疙瘩,只是明知自己功力不足不是安铁鸩的对手,这才一直隐忍不发。哪知天赐良机,一个月前安铁鸩竟然被妖怪害死了。失去顶门柱的灵霄派实力大减,那还有什么好担忧的?正好趁此机会羞辱他们一番,一泄怨愤。
当下听了谭飞贤的挑战,段光洮只冷冷一笑,正要答话,哪知听得堂中群豪齐声呐喊,突然间刀枪之声大作,所有的豪客都把兵刃抽了出来了。四面光团频闪,几个豢养师也慌忙把豢兽给召动出来。
原来妖怪站起来了。
胡不为呼了一口气,微微皱起眉头,眼见着白衣男子只不过站起身来,便引得众人严加戒备。这妖怪的恐怖可绝非一般。胡家父子的命运实在看不到有何光明出路。当下默不作声,心中暗自盘算:“却该想个什么法子,赶紧离开这里?”半低下脑袋,一双眼睛不住转动。适才一番心路变迁,将他的恐慌之意驱得干干净净,此刻便有余裕来思考脱身之策了。
怕死虽是不用再怕了,可也没必要一门求死,如有逃生的可能,还是尽力寻找出逃脱为好。不为别的,只求炭儿能继续活下去。
谁承想,还没等他想出一个圆满的计策,门外又起惊变!众人蓦然间听到了堂外街道居民惊恐的叫喊,随即,一声凄厉的长嗥传来,完全不类人声,负满痛楚、惊惧和绝望,尾音悠悠不绝,令群豪心都抽紧了。
满堂武客人人面露惊疑之色,听这叫声如此粗野,难道又有妖怪冲来么?十余名法师心中担忧,急提灵气,快速向门边冲去,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哪知便在此时,听得街道上 ‘噌噌’的拖拽之声不绝,到门口停住了,人影一晃,一高一矮两人封在门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一个身着灰袍的白须老者和一个穿红衣的小女童。老头儿身材高大,皓首皤然,虽然衣衫简朴,但面上一股沉稳刚猛之气,令人一望便生压迫之感。小女童却长得雪白可爱,脑后垂着几根细细的黄髫,用红玛瑙串成珠花扎住了,更见稚气乖巧。
是苦榕和他的小孙女!胡不为曾在刘府力斗蜈蚣时遇见过的,却不知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胡不为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这苦榕老头似乎是个来历极大的人物,有他在场,对付妖怪便更有胜算了,救自己逃出重围的机会也更大。忧的是自己正处在最危险的中心,妖怪被群雄团团围困住了,在走投无路之下会不会凶相毕现先把自己弄死。
妖怪果然很忌惮苦榕。见他进来,本来漠然的表情登时改变,皱起了眉头。
“要动手了!”胡不为心中暗自警惕,全身的筋肉崩紧了。趁着妖怪望向苦榕的当口,手指慢慢动作,悄没声息的解开胸前的扣带,将儿子放了下来。只要一会儿动起手来,他就马上把胡炭塞到桌子底下。
他只盼脱离开妖怪的视线以后,儿子能多得一分活命的机会。
然而预料中的争斗却没有到来。
苦榕表情从容,便在群豪的注视中大踏步走到桌前,到胡不为身边坐下了。看到胡不为居然坐在这里,他也大感惊讶。眼中疑色一闪而过,但到底忍住了问话的念头,转向那白衣食客问道:“怎么称呼?”
“山。贱名山越。”
“是你杀的人么?”
“不是。”
苦榕点点头,直视着那男子说道:“恕我冒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本相是什么?”
白衣男子哈哈大笑,神情极为畅快,似乎听见了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既然知道冒昧,那便该知道这话问得没有道理。老先生目光如炬,应当瞧出一些端倪了,难道还用在下再说明么?”
“好,他在哪里?”
“不知道,我也正在找他。”
苦榕浓眉展动,一双眼睛炯炯生光,霎也不霎的看向他。白衣男子却也不惧,微笑着与苦榕对视。两人都是性情坚韧的人物,目光相对,谁都没有退让之意。
胡不为从旁看着,心中大感紧张。这两人的眼神中虽然看不出丝毫敌对,但那也难说得很,高人和妖怪一样,行事一向是神鬼莫测的。谁能料得到他们什么时候动手?若不趁早做些准备,等到他们大打起来可就晚了。脑中飞速旋转,屁股慢慢挪动,向着墙壁里侧躲滑去。他想先离开两人的视线,等两人察觉不到自己后再行拔足逃开。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的一番如意念头却全让一个莽撞的年轻人给搅黄了。眼见着妖怪全神贯注与苦榕对视,无暇他顾,坐在他背后位置的几个年轻人登觉有机可趁,一人悄没声息的摸出吹筒来,纳入毒针,轻轻置入自己口中。然后,觑准机会,向山越突然喷去!
此时胡不为刚刚把右脚抽出凳外,蓦然间,见对面几点乌光迅疾无伦的向这边方向激飞过来,不由得大骇,忙不迭的缩头弓背,登时把长凳给压翻了,和儿子一齐滚倒在地。
“叮叮叮叮!”四声脆响,四枚毒针才射到山越身前一丈,不知何故竟陡然转向,齐向上飞,钉到了二楼的楼板之上。那年轻汉子万料不到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失手,骇然色变,只惊呼一声,赶紧抽身跳起,向着门外狂奔而去。
哪知山越竟不追赶。只微微一笑,向着苦榕抱拳道:“老先生还有话要问么?”
苦榕摇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相信不是你。你走吧。”
这话一出,群雄登时哗然,许多人叫道:“不能放!不能走!怎么能放虎归山?” “今日让他逃脱,以后再找他就不容易了!不行!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有人又道:“这妖孽两手血腥,咱们怎么能够对他有妇人之仁?快杀了他!”听得群豪的反对声音响之不绝,苦榕重重哼了一声,怒目扫将过去,一干人立时闭嘴。
“好哇,你们谁觉得自己有本事,倒不妨下来拦他好了!”
群雄默然。大伙儿人多胆大,但胆大未必武艺也高,这老头将这一军当真要命。恼羞成怒之下,便有人把目标转向,对苦榕冷嘲热讽起来:“老头儿,你是谁?凭什么在这里发号施令?”
“别在那指手画脚的,糟老头儿,赶紧让开。”
苦榕绝迹江湖近四十年,新一辈的侠客们自然不知他的名头。眼见他穿得一点也不气派,似乎不是什么江湖名人。便有人轻视起来:“敢莫是个疯子,真以为自己当上江湖霸主了?”
无论在什么人中,总免不了有些量衣度人之徒的。众人起先只是偷偷窃笑议论,过得一会,见苦榕全无动作,慢慢的胆子便大了,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响起来,一些本来遮遮掩掩的话语说得也越来越放肆。
听见这么些人对爷爷出言无状,那小姑娘宁雨柔终于忍不住了,稚声稚气的反驳道:“你们不要胡说,爷爷不是疯子,爷爷……很好,很好很好的。”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解释爷爷不疯,只能用很好很好来形容。
群豪听说,笑得更是大声,有人道:“小姑娘,你爷爷不是疯子,他只是个傻子,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而已。”
苦榕一张脸上怒色渐重,右手撑在饭桌上,随着心潮起伏,一松一紧。胡不为骇然看到,上好的楠木桌面竟已被他抠出五道深痕来,坚实的边缘,在他掌下如同腐土一般,被捏得木屑纷纷落下。
此时场外的群豪兀自不知收敛,仍在指摘不停。那灵霄派的大弟子谭飞贤更是猖狂,将段光洮讥刺出的一肚子不爽都转移到苦榕身上,满堂中便只听见了他的高声大笑:“……狂妄的人见多了,谭某人却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哈哈哈哈,你让他走?你问过我们灵霄派了么?你说话是圣旨么?知不知道师仇不共戴天?老头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给咱们这么发号施令么?”
一群师弟声声附和,哄堂大笑。
“别以为仗着年纪大就倚老卖老指使人,咱们都是在刀枪中讨生活的,可不是随便什么不知所谓的街头小混混。”那汉子兀自在大放厥词,全然看不到苦榕气得胡须乱颤:“你要真想过过这个瘾,到窑子里找个粉头,赶着生出十个八个娃娃来,十八年以后再使唤也还来得及。”
“他还能生得出来吗?”远处有人遥遥答腔,惹得众人再暴出狂笑声来。
苦榕慢慢转过脸去,盯着谭飞贤,眼角不住抽*动,显然已是怒不可遏:“你是灵霄派的。你叫谭飞贤。”谭飞贤洋洋得意,道:“不错!老子就是谭飞贤,怎么,你老人家有什么指教?”苦榕点头道:“好,好,很好……灵霄派的……”
“好?当然好!”谭飞贤当真不堪得很,一不知形势,二不知进退,三不知死活。也怪安铁鸩死得太早,还没好好教导他怎么学会看人脸色说话,听他继续讥刺道:“谭某人说话做事,从来都是量力而行,怎么也要比你这个胡说八道的老家伙要好得多……”
苦榕怒极,哪里还能忍耐得住,断喝道:“闭上你的狗嘴!”运掌如风,一下拍在面前的饭桌上,只 ‘轰隆!’一下,坚硬无比的楠木桌子登时给震成碎块。劲气狂飙,暴怒的气息如浪潮翻滚般向着四面八方冲击过去,听得滚雷也似的一阵暴响,屋中似乎刚被暴雨横向摧残,墙壁、楼梯全都被碎裂的木片穿出无数小孔。楼梯下的几坛酒瓮尽崩碎开来。
全屋一百多人立时如当风口,被压迫得气息不畅,哪还有余力来出口嘲笑?
胡不为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踉跄后退,待得看到面前好好的一张桌子变得支离破碎,眼珠子直要挣破眼眶掉落下来。这是何等力道!坚硬的楠木桌子,此刻竟变成了数百片指头长短的木条!
那灵霄弟子谭飞贤也被这出其不意的巨响惊出一声冷汗,等到劲风卷完心情稍复,口头上又强硬起来:“拍桌子谁不会,我老人家……”哪知话没说完,便听见 ‘喀嚓!’ ‘喀嚓!’ “喀哧哧!” “砰!”的碎裂声音响之不绝,一连串倒塌声响从堂屋各处依次传来,顺墙摆放的一十八张桌子同时炸碎开,便在群豪的惊呼声中,如同一线牵引的朽木枯槁般,全无幸免,一一崩裂开来,尽散成指头大小的木片!
威势如此,谁敢与抗!?
他这时候才真正感到了震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