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大北方的荒原上乾坤震荡,风云色变之时,荒原南部依旧如千百年来每一个单调乏味的日夜一样,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异样。
巫野在赢氏部族的欢庆之夜,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铜川城。
他没有骑马,而是在两只脚底板上都画了莫出尘教他的神行符,又在小腿肚子上贴了两道疾风符。
撒开脚丫子,全力狂奔,日夜行了五百里,两天时间就越过了武威国西南部的国境。
离开武威国之后,他把速度放了下来,就用寻常人的速度在一马平川的荒原上,不紧不慢地前行。
为了增加难度,他一次又一次地加重万钧环的负荷。
即使有九炼魔躯一次次修复被拉断的肌肉束,这一段路的修炼亦让他尝到了当年在地狱中饱受煎熬的痛苦。
不过,感受到〖体〗内充沛的金系灵力,一遍又一遍荡涤周身真气,令他的真气渐渐沾染上了一丝锐不可当的气息,巫野就知道,自己付出的痛苦完全是值得的!
在万钧环的帮助下,他的实力在短短七天之内又一次得到了提升,隐隐能感觉到真气在几条经脉之中,凝结成了类似小珠子的固体。
这是先天七重境界的标志!
还不满二十岁的先天七重高手,放在武威国,绝对是一个奇迹!
巫野却是没有半丝自满,反而更加疯狂地修炼,甚至将万钧环的负荷。一下子加到了足足三千斤!
只因他知道,即将前往的中原,乃是一片“先天多如狗,练气满街走,凝罡也未必能抖一抖”的恐怖之地,好似他这样的“先天高手”在边荒小国或许能耀武扬威。一旦去了中原,就是杂兵的命,一旦遇上了真正的高手。连句台词都未必有时间说,就会被一掌打死!
“希望这一趟九泉之行,能够有所收获。最好是在前往中原之前,能自行突破先天壁障,攀上炼气期,成为一名真正的修炼者!如此,去了中原之后,先找一个实力低微的小宗派混着,才能免去当炮灰的命运!”
巫野是这么打算的。
一连向西方走了三天三夜,再没有看到一个人族村庄,四周的环境却是愈发险恶起来。
举目望去,四面八方都是一片单调的戈壁滩。地上铺满了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只有极少数时候,才能看到一座半座被狂风侵蚀得摇摇欲坠的土山,偶尔发现一两片土地,也都是贫瘠不堪的盐碱地。除了又苦又涩的荆棘之外,毛都不长一根。
有整整一天,巫野除了一条变色龙之外,连一头动物都没看到过,昏黄的天空就像是随时会崩塌下来,死死压在人的心头。带来一种由无比空旷引发的无比憋闷。
幸好他在五阴化神戒中准备了大量的食物和清水,否则非要活活饿死、渴死在这片不毛之地上。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寸土必争的武威人会放弃进攻这片土地,也明白了为什么见缝插针的妖兽都对这里不屑一顾。
这里不是穷山恶水,这里压根儿就没山没水!
不过巫野并没有加快速度,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在戈壁滩上晃荡,他将这段路程当做一种特殊的修炼,对于心性和意志的磨砺。
在荒原上足足走了十天之后,远远的,他终于看到地平线上陡然升起一道巨大的山脉,横贯整片荒原。
九泉野人将这条山脉称之为天狼山,号称有万仞之高,连最雄壮的苍鹰都飞不过去。
在天狼山中间,却有一条长长的峡谷,沟通了山脉两侧。
峡谷两边都是直上直下,光滑如镜的峭壁。
传说中,原本是没有这样一条峡谷,只是在万年之前的一次天界大战中,一名天人将手中的巨斧不留神跌落凡间,正好砍在天狼山上,将天狼山脉砍成两段。
所以,这道峡谷就叫“巨斧峡”!
穿过长达五十里的巨斧峡之后,就到了九泉。
这里是荒原南部为数不多的稍微滋生一些生灵的地方,亦是九泉野人繁衍生息的所在,乃是一片被天狼山脉环抱的盆地。
至于穿越九泉之后,再往西去,那就没人知道是什么地方了,传说中,是一望无垠的大沙漠,而沙漠的尽头,亦是盘古大陆的尽头,是一片直通九幽黄泉的万丈深渊。
一进入巨斧峡,巫野就戴上了一个用牛头骨制成的白色头盔,向两边支楞出了两支又尖又利的牛角。
为了方便行事,他现在的身份还是赢氏部族的少族长,在他怀中也装着武威王蒙玉亲笔写下的封书,还盖着武威国的血色大印。
不过他并不准备用强。
在亲自感受过这片土地的荒凉之后,他早就在心里把老狐狸曹阳的祖宗十八辈都骂得坟头冒烟,这样的土地,就算是没有九泉野人滋扰,也很难占据住,就算是占据住了,难道叫他们每天吃石头配西北风吗?
好在赢氏部族并不依靠农耕为生,他的计划是找到了九泉野人之后,就和人家好好谈谈,先看看人家是否真正的大夏遗民,再用钱买下一块土地,建一座“九泉城”当做商贸据点,也算是对武威王有了一番交代。
老狐狸再敢多嘴,就请他派曹氏私兵来九泉城协助剿匪好了,谅老东西也不敢来!
巫野估计九泉野人只要智商比猩猩高一点儿,就不至于会拒绝用一片鸟不拉屎的土地来换一大笔钱,更何况赢氏部族还可以从外面带来他们急需的药材,兵器,布匹。
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难度应该不高。
穿过巨斧峡,正式进入盆地之后,气温比外面一下子又高了七八度,就像是地底下有一只火炉在烤,鞋底很快就融化了。
饶是巫野皮糙肉厚,在白天赶路时都连声叫苦,一天下来,脚底板都不知要燎出多少水泡。
在盆地中走了一天一夜,并没有找到九泉野人的踪迹,傍晚时分,如血的残阳将荒原涂抹成一片赤红,巫野倚靠着一片风化的石林,从五阴化神戒中取出了肉干和食水,默默咀嚼。
四下无人,连风都被热得懒洋洋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脸上摩挲,视线范围内唯一的活物便是鹅卵石间几条灰色的毒蛇,还有两株干裂的胡杨。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笑声。
巫野脖子上的汗毛一下子竖立起来。
他刚才早就检查过,这片石林中肯定没人,也没有听到半声脚步声,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他身后发笑,而他竟然一无所知?
没有片刻犹豫,巫野电射而出,一个鱼跃前滚翻,纵出二十多丈,弹起来时,雾幻刀已经在掌中飞旋成了一团黑色的弧光,随时都能脱手而出。
铁布衫、金钟罩两门外家防御绝技亦是运转到了极限,皮肤上隐隐泛出一道古铜色的光芒!
背后没人。
而他放在石头上的肉干和水却不见了。
巫野眯起眼睛,极目远眺,除了这片小小的石林之外,方圆几十里都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一眼可以看到地平线,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而这片石林中的石柱,也就是比手臂稍微粗一点儿,除非发笑之人是蛇精变的,否则肯定会露出屁股!
巫野额头上滚下来滚烫的汗珠,很快就在灼热的空气中蒸发得一干二净。
沉吟片刻,他又坐了回去,从五阴化神戒中取出了第二份肉干和水袋,同时用一个非常隐蔽的动作,召唤出了两头符鬼,让他们藏匿在乱石之间,调整到了正好可以看清楚他背后的角度。
他摸了摸脑袋,冲地上吐了。唾沫,喃喃自语道:“他娘的,热昏头了,耳朵都热出了毛病!”
随后,开怀大嚼起来。
识海之中,却是通过两头符鬼的眼睛,时刻盯住了背后的一举一动。
很快,他“看”到,在自己背后,从地里无声无息地升起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就像是把正常人一下子拍扁了,变成了一个不足一丈高的侏儒。
不过寻常侏儒绝不会有这么强壮的肌肉和狰狞的表情。
这个侏儒浑身上下都披挂着用岩石打磨而成的石甲,光是这一身行头就有至少一两百斤的分量,他却是不受半点儿影响。
侏儒左手攥着一把锤子,右手攥着一把凿子,满脸灰扑扑的,就像是一头地老鼠,看着巫野手里的肉干,双眼烁烁放光,喉咙里就像是藏着一枚核桃似得上下滚动。
见巫野依旧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侏儒小心翼翼地将锤子和凿子都插到腰间的宽皮带里,搓了搓手,发出一声又尖又利的冷笑!
巫野再一次跳了起来!
侏儒见他又一次上当,迫不及待地向肉干和食水扑来,可是这一次巫野并没有扑远,当侏儒抓到了肉干和水袋时,巫野也死死卡住了他的喉咙,把他提了起来!
“嘶!嘶!”
侏儒眼珠暴突,说不出半句话来,双腿在空中乱蹬,却是怎么都蹬不到巫野的身子。
“哗啦!哗啦!”
从巫野身边的戈壁滩里,又窜出了上百个侏儒,攥着锤子和凿子,对他发出了啾啾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