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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不可思议。
在这段时间的日常生活中,我已经习惯了看到人身上附着形形色色的怪,并且把它们当作一种很自然的现象。每次我打开身体内部新获得的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几乎每一个正常人都在我的面前改变了样子。
我私底下把那些怪称为“看不见的人心”。
怪的食物不仅仅是“善”与“恶”那么简单,有一些怪,它们吃的是人类的情绪。且不说一个人究竟能不能被简单地划分为“善”或“恶”,那些喜怒哀乐的情绪总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吧。
所以,身上没有怪的人类,才属于少见的异类。也可能这才是丽卿他们感觉到好奇,把我捡回了无聊斋的原因吧?
本来以为,身上不能生长怪,是我自己那令人生厌的寡淡个性使然,没想到现在看来,还有相同的人身上不能孳生任何一只怪,不是一个人,眼前一下就有七个人,这简直是违背常理的。
而且,这七个人全都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和二叔一家所有人的性格都是大相径庭的,那么,是家族血统的关系吗?可是,刚刚还见过了家兴,家兴的身上,不是寄生了一只叫作“彷徨者”的怪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有一件事情却在此刻就可以确定——那就是二叔、憬明、憬平,他们长久以来对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在怪的刺激和驱使之下做的,他们那样待我完全是出自本心。
不需要怪的强化,他们的本心,就已经非常冷酷了!
原来我们这一家子人,都是奇怪的人。
“走了。”丽卿又一次拽了拽我的手腕,催促道。
“但是他们……”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就让他们这样盛气凌人,耀武扬威下去吗?
就算我做不了什么,没有那个能力让他们低头,也没法让他们为自己的言行道歉,可是,我的态度还是可以坚定的。我觉得在这种时候,至少我自己是绝对不能动摇和示弱的,以前我总是退缩和忍让,但是现在不行,现在有丽卿在,我是为了她,而变得坚决。
第一次感觉,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是在为了守护一些什么而奋斗。
可是丽卿的声音忽然变得凌厉。
“走!你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惊讶地望着她,发现她的神情变得非常不耐。我已经在她的店里工作了两个多月,非常清楚,每当她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就说明她的心情变得很不愉快了。
我只好闭了嘴,乖乖地任由她拉着下山去。我扭过头,狠狠地瞪了这些无情无义的刻薄角色一眼,却发现二叔的目光竟然直直地系在我的身上。
二叔一向眼高于顶,对于我,他从来是连正眼看一下都不屑的。
完全不明白,这些人心里都在想着些什么。
用这样的手段获得的东西,哪怕是家财万贯、权倾四海,也真的能够令这短短的生命充盈辉煌吗?
入睡的时候,难道不会做恶梦吗?
远远地,我看着他们也转了身。他们并没有在我父母的墓碑前停留,而是向山顶更高的地方款步行去。
我这才想起来,这座公墓可不仅仅是我父母坟茔的所在,爷爷的墓碑也在这里,甚至还有更高一辈先人的坟墓。
我们已经有几世在这里定居,所以这座墓园里,供奉着我们几代先祖的墓碑。
他们今天是来祭拜祖先的,而我却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们心中还顾念着这份血缘,会来给我的父母扫一扫墓呢。
看来,对于他们,还真是一点期望也不能抱。
丽卿拉着我,快步下山,我看她神情有些不对,便问她:“丽卿姐,你这是怎么了?”
胡丽卿的脚步略微滞了滞,放开了我的手。
“没什么,”她忽然陷入了若有所思的状态,“就是你的家人给人的感觉有点奇怪,与他们接触有些不愉快而已。”
“实在是……对不起。”我感到十分惭愧,与他们这些人接触,给人的感觉能愉快才怪了。
“没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丽卿一笑,道,“既然扫完了墓,我们就回去吧。”
不知怎的,丽卿所说的那句“世宁,回家了”一直在我的心尖萦绕,让我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我脱口而出:“既然事情办完了,我来给丽卿姐做导游吧!”
她说没有来过这座城市,那么,我怎么可以不尽尽地主之谊呢?虽然我也算不上是什么地主了,可至少我对这座城市是熟悉的,了解它那些小小的美好的细节。我自信,一定可以做一个合格导游的。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我带着她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是我感觉最值得一去的。城市本来就不大,看着风景,吃点特色小吃,也是一种难得的美好享受。
我努力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丽卿的身上,给她讲解这个城市各个角落发生的有趣的事,这样我就可以从之前扫墓时变得悲伤的心情中解脱出来。但是这座城毕竟是我太熟悉的地方,许多经常路过的角落里都写满了回忆,而这些回忆又大多是关于我父母的,实在是令人为难。
走饿了的时候,我带丽卿到胡同中的一家小店去吃小吃。这家店名气并不大,客人也不算多,但是,小吃的味道却难以言喻的好,许多东西就是我小时候吃到的那种味道。
随着世界越来越喧嚣,保持着原始味道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
我常来这家店,是因为父亲也喜欢这家店。只有我们两个人出门的时候,他总是带我来这家店里吃东西。这家店的店面不大,店里的每一张桌子我们都坐过。我们总是相对而坐,甚至在我还没有满18岁的时候,他就曾经叫了啤酒,悄悄地在我面前的杯子里倒上半杯。
我叫他“老爸”,他称呼我“儿子”,他把只有我们两个出门的时刻称作“男子汉的约会”。
只是现在,他再也不能来赴这种“男子汉的约会”了,我也从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会带着其他人来这里,而且此刻与我相对而坐的,会是一位如此美丽的女性。
我点的是几种只有本地才有,非常有特色的小吃,一件件地给丽卿介绍。正说着话,却忽然感觉身上一重。低头看时才发现,居然有一个穿着红裙、梳着两条小辫的小女孩,正在扯着我的裤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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