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芳草萋萋,又一年深春时节。
燕峡山药谷,谢珩煦策马出了药谷,远远看到徐徐而来的马车,冷峻的面色微暖。
坐在他身前的蓝衫小娃娃欢喜的拍着手,指着马车抬头看他,奶声奶气洪亮道,“妹妹,妹妹。”
谢珩煦垂目,浅浅一下,抚了抚他的小脑袋。
不一时,马车停下,赶车的灰衫青年跳下车辕,回身去扶车里的人。
当先出来的是雪衣温雅的云世礼,在他之后,一袭碧色武服的江歌怀抱粉衫白嫩的孩子清跃的跳了下来。
双方对视一眼,谢珩煦也抱着睿哥儿下了马,举步迎上前。
大人们相见,气氛尚且有些沉闷。
两个孩子却是高兴的互相叫唤,挥舞着小手臂要抱彼此。
“妹妹妹妹妹妹...”,睿哥儿一叠声的喊,抻着小身子就往灵姐儿的方向扑。
而江歌怀里的灵姐儿,也同样张着小胳膊,不过一双清澄的月眸睁得大大的,直直看着谢珩煦。
“爹爹,抱。”
这张与莲儿如出一辙的小脸,看的谢珩煦心下一酸,眼眶微热,连忙伸出空着的手将她接过来。
灵姐儿紧紧环住他的脖子,睿哥儿则抱着灵姐儿。
父子三人依偎在一起,惹得江歌鼻子发酸。
云世礼勉强一笑,温声开口,声线有些低哑,“她还好吗?近日有没有进展?”
谢珩煦轻轻摇头,转身示意二人跟上,三人一路步行往药谷内去,剩下宋珏赶车,和江歌的侍从青松牵着玄光,一同跟在后头。
“骆伽说,莲儿的伤势已经恢复了,许是那暗器上的毒太烈,伤及了她后脑的神络,所以才一直不醒。...若是在这样下去,她身体的肺腑会渐渐衰竭...”
云世礼抿唇,脸色微白。
江歌则眼眶微红,“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既然伤口已经恢复了,总有办法让她醒来吧?这样睡下去,怎么成?”
谢珩煦闭了闭眼,声线沙哑,“能试的办法都试了。”
但蒂莲就是毫无反应,便是用银针刺中穴道刺激她的身体痛觉,甚至将痛觉扩展几倍,她都毫无知觉。
若不是那一声声微薄缓慢的呼吸,他真以为她就这样扔下他们走了。
海蓝的桃花眸眨了眨,云世礼忽然抬眼道,“不是说,那天机门的先知老人曾说,阿莲的魂魄是游走于异世了吗?他既然能这么说,必然有办法能唤回阿莲的魂魄吧。”
这样的话,换做平时,他们当然只觉得是无稽之谈。
可到了眼下,只要能证明她还能活过来,便是鬼神之说,他们也愿意信。
谢珩煦闻言蹙眉,回头看了他一眼,面色却缓和了几分。
“先知老人说,莲儿不醒,是因为时机未到。”
“时机?”,江歌惊喜接话,“那就是说,等时机到了,姐姐的魂就会回来,她就能醒了是吗?!”
“既然如此。”,云世礼也难掩喜色,“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到了。”
山涧深处,碧色的竹屋就在眼前,谢珩煦垂下眼,静静踏着楼梯上了竹屋,往房门处走。
银质镂花面具下,他的面色浮现几分苍白无力,“等到莲儿,找到能够回来的路。”
江歌面上的喜色渐渐收敛,“什么意思...”
竹门的堂门打开,三人抬头,便见骆伽斜斜靠在门框上,扫了几人一眼,清朗道,“意思是,只能靠她自己才能回来,如果找不到办法,就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
从睡梦中苏醒,蒂莲缓缓睁开眼,素手揉了揉钝疼的太阳穴。
昨夜,她好像梦到了睿儿和灵儿,梦到他们牵着手跌跌撞撞的走路,还冲着自己笑,喊她‘娘亲’。
樱唇勾起一抹苦笑,蒂莲浅浅叹了一声,掀开纯色埃及棉的被单,她赤着脚下了床,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
雨过初晴,窗外青葱连绵,一条柏油路清晰可见。
正要转身走进浴室,却听见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蒂莲回头。
霍古温高大的身影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穿着纯黑的订制衬衫,浅色西装裤,这样英挺高贵的人,脖子上却还挂着围裙,实在有些违和。
蒂莲见了不由忍俊不禁,好心情的调笑道,“霍大厨,你这样私闯民宅真的好吗?”
硬朗的面上笑意无奈,见她赤着脚不穿鞋,不由拧了拧眉头,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抱起,又回身捡了床边的棉拖鞋过来,单膝跪地套在她玉白的小脚上,不住的温声絮叨埋怨。
“刚刚出院,这不穿鞋的毛病可该改了,这么大的人了,总是不知道照顾自己,也就是我还记得时常来给你做早饭,你这懒性子,早饭必须要吃,尤其时身子还虚弱....”
絮絮叨叨一大堆,好像说不完的叮嘱。
蒂莲原先脸上还带着笑意,渐渐就看着他有些走神。
她想起了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男人,自幼到大,也是这样万般替她着想,生怕她受一点罪。
霍古温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眼底的笑意在看到她茫然忧伤的神情时一僵,勉强扯着唇低柔唤她,“小蓉,你怎么了?有心事,都跟我说,好吗?“
小蓉...
蒂莲垂目,苦涩的笑着摇了摇头,她无比想念那一声‘莲儿’,难道真的再也听不到了吗?
“我没事,不用担心。”
见她不愿意多说,霍古温神色一暗,浅浅一笑不再多问,站起身笑道,“好了,快去换衣服,我做了你爱吃的鲫鱼粥,在楼下等你,等吃过饭,就带你去见欧奇教授。”
听到这个名字,蒂莲总算打起了精神,从沙发上站起身,转身进了浴室。
霍古温站在原地,看着浴室的门关上,里面传来水声,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匿,硬朗的五官也恢复了冷戾之色。
她变了。
短短三年,难道就抹杀了他们并肩风雨磨练出来的情义吗?
转身缓缓走出房间,霍古温若有所思的往楼下走,蹙眉细思着近日来冯蓉的变化。
难道就因为一个男人,一个伤害她的人渣,真的让她受伤至此以至于一蹶不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