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笃武回家已经三日,随行的那名师弟整日紧闭房门,连吃食也是安排下人送到门口。
想是修士常年盘踞山中,不善与人交际。大家也不去打扰。
这日傍晚时分,宁坚正在门房内打坐静修。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敲门。
“二少爷?”宁坚没想到来的是宁笃武。
“宁坚,咱们也有多年不见了。这几日并未抽出些时间,到现在才来看你。”
宁笃武和煦温暖的目光并未触动宁坚,两人虽说从小相识,却少有接触。这般老友相见的氛围,出奇的很。
“放轻松点,你的事我大哥都和我说了。”
“觉醒灵纹失败,的确令人惋惜。老太爷还在时,总和我说你将来必定有出息。谁想到世事难料....”
不知真假,宁坚选择低头沉默。
“其实父亲和你签那六十年的契约,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无论是老太爷还是我父亲,都希望把你当成自家人。”
“我虽不入市井,也知道这世道生存不易。既然你觉醒灵纹失败,有这一份门房差事在,好歹不愁吃喝,头上还有片瓦挡雨。”
宁坚听着这无耻至极的话,手中拳头死死攥着,还好被衣袖遮住。
“二少爷,没什么事的话我还要值班。不然一会管家又得来训话。”
逐客之意明显不过,宁坚再也不想听宁笃武说一句。
谁曾想,宁笃武不退反进,上前两步凑到宁坚耳边。
“我该叫你宁坚,还是丁坚?”
宁坚眼神一紧,迅速后撤拉开距离。
只见宁笃武笑着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大哥并未透露半分。”
这,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宁笃武在门房里四顾打量着,不时拿起桌上的那狗尾巴花看看。
“你如今,修为几何了?”
说者轻描淡写,听者却如临大敌。
宁笃武看着宁坚的警惕身姿,轻笑一声:“收起你的那点架势。你也该明白纹士和纹师之间的差距。”
宁坚当然清楚,自己是绝敌不过灵纹师。
只不过,窗外还有一道人影,彻底断绝了少年的逃脱意图。
是宁笃武那名闭门不出的师弟。
“你这人,好话也听不进去。弄得我也没耐心了。”
随着这句话说完,宁笃武右脚踏出一步。
顷刻间,滔天威压席卷而来。
宁坚身子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咄!”
终于,还是被逼激发了灵纹,这才勉强抵住膝盖处的压迫。
一声长叹。
“还是老太爷有眼光啊,我和父亲,不如。”
“纹士五段,不得不说就连我也是吃了一惊。”
“师弟,当初你从觉醒到纹士五段,花了多长时间。”
窗外传来一声:“一年半。”
宁笃武虽然是金阳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灵纹师,可他知道,是因为他的这位师弟十三岁才拜入山门。
即便如此,也比不上眼前这少年,区区两月就五段加身。
宁笃武连细究灵纹种类的心思都没有,直接走到宁坚面前,一只手径直朝着其胸口伸去。
饕餮灵纹还在疯狂地吸收着这股威压,但杯水车薪,少年依旧无法动弹分毫,话也说不出一句。
当这只手掌触及到胸膛,宁坚就要学着老马当初,激发精血灌注于灵纹.....
“封灵锁脉!”
一道术式结成,直接印入宁坚身体。
激荡的血脉之力转眼平息下来,灵纹也消失不见。失去了饕餮灵纹的相助,宁坚整个身体被压到了地上。
宁笃武也立刻解除了自身的灵气威压,单手撑着桌面,不住喘着粗气。
宁坚想再次调动灵气,身体内空无反应。
难道.....
这时传来宁笃武的声音,“放心,死不了。只不过你以后,再也用不了灵纹了。”
宁坚扶着椅子缓缓爬起,“你为何不杀了我。”
一声轻笑,“杀你干什么。你又不是韩少丛和蒋离。”
“既然父亲已经预支了六十年的工钱换来你的卖身契,那我自然不能做赔本买卖。”
“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门房,给我们宁家守一辈子的大门吧。”
“混蛋!我杀了你!”
诸多回忆涌上心头,又想到宁家至今以来的所作所为,怒意占据了主导。
宁坚早已顾不得自己如今只是一介武者,冲到宁笃武面前就要以死相拼。
也不知是气血攻心还是怒极生幻,原本毫无反应的体内,好像又感应到了一丝灵气的存在。
也正是这一闪的错觉,宁坚手中的动作也稍有滞顿,宁笃武一个侧身躲开。
师弟谢士恩已经来到其身边,就要对宁坚下死手。
就在这时,屋外脚步声响起。
推门而入,宁笃文看着屋内的三人,也是莫名不已。
“娘让我喊你吃饭,你们这是.....”
觉察到谢士恩的不善,以及宁坚苍白如纸的面色。宁笃文毫不犹豫插到了两方之间。
“有话好说,你们何必和下人一般见识。”
“再说宁坚这人,二弟你也了解。不太会说话,但本性是好的。”
说是这么说,宁笃文还是用整个身躯将宁坚挡在身后。
“再说了,宁坚已经和咱家签了六十年的契约,足见他的一片忠心。笃武,你快劝劝你这师弟。”
拍了拍谢士恩的肩膀,宁笃武笑着说道:“大哥你一惊一乍干嘛,难不成你以为我回家杀人杀红了眼,连人都不分了?”
“今日只是来和宁坚叙叙旧,毕竟我不在家,也只有他能和大哥你说的上话。”
宁笃文还是将信将疑。
“那宁坚,咱们改日再聊吧。”
说完,两人转身离开。
宁笃文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
走廊上,刚拐过一个角落。
宁笃武身体一斜,还好谢士恩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你为何要.....”
“哦,你是说那封灵锁脉之术啊,还真如师傅所说,极为耗费灵气。放心,我只是有些力竭,缓缓就好了。”
谢士恩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一个下人,哪怕纹士五段,杀了又何妨。
毕竟宁笃武回来,家里家外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宁笃武笑笑没说话。
想到刚才大哥挺身而出掩护宁坚的那一幕,哪还是自己记忆之中那个懦弱无助的憨货。
也不知这宁坚有什么本事,能让大哥脱胎换骨。
“就当,是补偿他这些年替我吃的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