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乌克兰第一方面军为解放乌克兰西部各州和波兰东南部而实施的进攻战役,被称为“利沃夫――桑多梅日战役”,也是苏军在1944年度德军实施的十次斯大林突击的第六次打击。
我们从莫斯科回来以后,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进攻战役的事宜。但在离战役打响前36小时,被贝利亚派到方面军司令部来担任联络工作的卢涅夫,忽然急匆匆地外面走了进来,对我们说道:“各位指挥员同志,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由于卢涅夫的办公地点,和我们的指挥部不在同一个地方,他的突然出现,本来就令大家心绪不宁,他再说出这么一句话,就更加让指挥部里的气氛变得紧张。
“卢涅夫局长,”科涅夫皱着眉头,望着这位来自内务部的作战局长,略带不满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让您如此慌张?”
“我的部下在一栋废弃的建筑物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卢涅夫没有计较科涅夫对自己的态度,而是继续报告说:“虽然尸体上的随身物品都已丢失,也没有能辨明身份的证件,但经过我们的同志辨认,发现死者是隶属于司令部的一名机要参谋。”
“情报参谋?”我被卢涅夫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等他一说完,我便抢在科涅夫之前问道:“卢涅夫同志,您知道他丢失的随身物品里,都有些什么吗?”
卢涅夫的眼睛望着科涅夫,回答说:“我刚刚去过机要处,得知这位参谋是能接触我军进攻计划的人员之一。他的突然死亡,我怀疑是被灭口了。”
“灭口,什么灭口?”科涅夫瞪着卢涅夫,毫不客气地问:“卢涅夫同志,你的意思是说这位参谋向德国间谍提供了我军的绝密情报后,被敌人灭了口?”
“我认为是这样的。”卢涅夫点着头说道:“我们详细的进攻计划,应该已经落到了德国人的手里。”
“元帅同志,”听到卢涅夫这么说,参谋长索科洛夫斯基有些慌了神,他望着科涅夫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科涅夫沉默了片刻,随后问卢涅夫:“卢涅夫同志,根据你们的判断,那个机要参谋死了有多长时间?”
卢涅夫想了想,便毫不迟疑地回答说:“至少有五六个小时了。”
科涅夫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对着话筒说道:“我是科涅夫,让通讯处长接电话。……喂,上校,我想问问,在这段时间,你们有没有发现城里出现什么来历不明的电波?……嗯,我知道了。”
科涅夫放下话筒,对卢涅夫说:“卢涅夫同志,我刚刚问过了,通讯处没有发现什么不明来历的电波,也就是说德国人在获得情报后,暂时还没有送出去。”
“元帅同志,”听科涅夫这么说,卢涅夫顿时一亮,连忙追问道:“不知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丽达,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科涅夫扭头望着我问道:“我知道你的主意多,一定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见科涅夫将这个麻烦推给了我,我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但在目前的情形下,却不容我推脱,我只能硬着头皮来想办法:“元帅同志,我觉得既然德国间谍在获取情报这么长时间后,都还没有通过电台发送情报,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没有电台。也就是说,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们该怎么做?”卢涅夫又再次问了一句:“立即组织人手在城里进行大搜索吗?”
“没用,”对于卢涅夫的这个提议,我直接就否定了:“我们目前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贸然进行全城大搜索的话,除了导致人心惶惶军心浮动外,是起不了任何效果的。”
“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我的话让卢涅夫有些急了。
虽然我没有当过警察,对刑侦方面的事情不太熟悉。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但给卢涅夫出几个主意,还是没问题:“卢涅夫同志,在这位机要参谋失踪前,肯定有人见过他。我建议您派人去了解一下,他在失踪前,最后见过什么人,然后再通过这条线索去寻找,也许能有收获。”
等卢涅夫一离开指挥部,索科洛夫斯基便迫不及待地问科涅夫:“元帅同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立即将这件事情向最高统帅部报告吗?”
“参谋长同志,不要着急。”科涅夫神情自若地说:“作战计划被窃,目前只是我们的猜测,如果贸然向最高统帅部报告,万一到时发现只是虚惊一场,反而不好交代。我看,还是能卢涅夫调查回来后,再说吧。”
而我则考虑是另外一件事,等两人说完后,我才开口问道:“元帅同志,假如我们的进攻计划,落到了德国人的手里,我们该怎么办?”
“按照规定,如果出现泄密,我们的进攻计划就要进行相应的调整。”科涅夫皱着眉头说道:“不过离进攻发起的时间,只剩下最后30多个小时,就算我们要调整部署,也有点太仓促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上百万的部队,要在30多个小时里重新进行部署,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相反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因此我只能苦笑着说:“目前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等卢涅夫同志的消息。”
…………
等了一个多小时,科涅夫就接到了卢涅夫打来的电话。卢涅夫在电话里说道:“元帅同志,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经过我们的调查,发现了最后和机要参谋接触的,是两名来自莫斯科的记者。”
“那两名记者在什么地方?”科涅夫听到这个小时后,立即对着话筒紧张地说道:“立即将他们控制起来。”
“放心吧,元帅同志。”卢涅夫自信地说:“我已经派人去抓那两名记者了。”
科涅夫放下电话,如释重负地对我们说道:“卢涅夫同志说已经发现了线索,他们正在进行追查,相信很快就能给我们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们本来以为卢涅夫很快就会到指挥部,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有些沉不住气的索科洛夫斯基,给内务部所在的办公室打去电话,询问卢涅夫的下落,可办公室里的值班人员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索科洛夫斯基放下电话,有些六神无主地问科涅夫:“元帅同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始终一言未发的军事委员克赖纽科夫,也开口说道:“元帅同志,我觉得情况很糟糕,应该立即将这件事向最高统帅部报告。”
“再等等吧,”科涅夫皱着眉头思索了好半天,最后果断地说:“在搞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以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对于科涅夫所采取的这种稳妥方式,我是非常赞成的。如果我们还没有搞清楚真实的情况,就匆匆忙忙向斯大林汇报,等最后发现原来是一起乌龙事件时,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就在科涅夫下定暂缓报告的决心后,卢涅夫终于在指挥部里出现了。从他脸上的表情,我便猜到事情肯定很严重。果然,他一开口,就把我们所有人吓了一跳:“元帅同志,我们刚刚根据线索,去抓捕从莫斯科来的两名记者时,发现其中一人不知去向。经过我们对被捕间谍的审讯,才知道他们所获得的情报,已经被送出去了。”
“什么,情报已经被送出去了?”索科洛夫斯基吃惊地问道:“卢涅夫同志,我想问问,他们是怎么把情报送出去的?”
“根据间谍的供认,他们杀死了这名被收买的机要参谋,盗走他身上的机密文件后,其中一人便骑着摩托车离开了。”
听到卢涅夫这么说,我们几个人同时扑到了桌边,盯着摆在桌上的那张地图。科涅夫的目光在地图扫了一圈后,皱着眉头说:“在没有电台的情况下,敌人要想将情报送出去,只能想办法通过我们的关卡,才能进入德军的防区。”
看到地图上代表敌我双方的红蓝箭头和防御标记,索科洛夫斯基哭丧着脸说:“我们的防御正面,宽达几百公里,我们怎么知道间谍会从什么地段逃出去呢?”
“参谋长同志,”我在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罗夫诺到各个德军占领区的距离后,用手指着卢茨克的位置,果断地说:“如果间谍要进入德占区,走卢茨克这个方向最近的。”
“但他怎么进入卢茨克呢?”索科洛夫斯基似乎并不认同我的这个判断,他反问道:“要知道这些地区都被我军严密地封锁了,他根本没法通过。”
“很简单,”我耸了耸肩膀,接着说道:“间谍要通过我军的防区,回到德国人那里去,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冒充侦察员,二是继续使用他的记者身份。”
“在即将爆发战斗的地方,就算使用记者的身份,也没法通过我们的防区。”科涅夫插嘴说道:“我认为他肯定会冒充侦察兵,以通过我们的防区。”
“明白了,我立即打电话给卢茨克的普霍夫将军,让他们禁止任何人通过我们的防区,到敌人的占领区去。”索科洛夫斯基说完,便走向了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话,准备去给第13集团军的司令员普霍夫将军打电话。
索科洛夫斯基打电话的时候,克赖纽科夫还有些不放心地问:“卢涅夫同志,您能确定被你们抓住的间谍,所说的内容都是真的吗?”
卢涅夫望着克赖纽科夫看了一会儿,随后用冷冰冰的语气问道:“军事委员同志,难道您怀疑我们内务部的能力吗?”
我听到卢涅夫这么问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心说内务部等于是俄版的锦衣卫,进了锦衣卫的人,好像还没有谁能扛到最后,十八般酷刑还没用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老老实实地全说出来了。我估计这个被俘的间谍,估计就享受了这番待遇,所以才如实地进行招供。
见克赖纽科夫不敢接自己的话,卢涅夫才咬着后槽牙说:“进了我们内务部的间谍,就没有谁不敢不老实招供的。所以我认为这个间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卢涅夫的话刚说完,索科洛夫斯基便神情紧张地走过来,向科涅夫报告说:“元帅同志,普霍夫将军说半个小时前,有一名侦察兵通过卢茨克的防线,前往德占区,我估计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科涅夫猛地一拳砸在桌上,愤愤不平地说:“见鬼,还是慢了一步,让他逃走了。”
“元帅同志,我想要不了多长时间,敌人就会得到我们的进攻计划。”索科洛夫斯基向科涅夫建议说:“我们应该立即将这件事向最高统帅部报告,并推迟进攻时间,同时重新部署部队,调整进攻方向。”
“不行,这坚决不行。”听到索科洛夫斯基给科涅夫所出的主意,我连忙开口反驳道:“我们的部队差不多都进入了攻击位置,如果在这种时候进行调整,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我坚决不同意修改进攻计划。”
“可是我们的计划已经被德国人知晓了,如果我们不进行调整的话,敌人就可以有针对地采取反制行动。”索科洛夫斯基着急地说道:“到时我们的部队就会遭到巨大的伤亡。”
“丽达,”科涅夫抬起头望着我,表情如常地问道:“如果德国人获得了我们的进攻计划,我们该如何来应对呢?”
“元帅同志,其实我的办法很简单,”我笑着回答说:“既然我们的部队已经进入了攻击位置,那么就提前发起进攻。这样一来,就算德军获得了我们的进攻计划,他们也没有时间来采取调整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