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泰半政要的房子都在租界内,毕竟治安要好一点,蔡将军的房子在隔壁几条街的英租界里。因为是牌局,章希安穿着宽松的长衫就去了。
蔡将军其人,他的将军其实是末朝封的威武大将军,是带领着落后的末朝士兵打赢了几场战争的大将军。在末朝后,他被国父招安,带着手下将领投奔了民主自由政府。
转眼国父去世也有五年了,民主自由政府线团一样的乱,蔡将军干脆解散了军队现在在豫市做个寓公,只是时人都还是习惯以蔡将军称呼。
车子驶进蔡园,偏厅已经很热闹,蔡将军和他的爱妾玉荷已经在招待早到了的赵约翰和他的女朋友。赵约翰是豫市财务次长的儿子。蔡将军如今只跟合得来的小辈相交。
“蔡公,我们来了。”邝耀威说,“赵约翰,又让你抢先了。”
“我家就在隔壁,抬抬脚的事。”赵约翰说,笑着对章希安说,“想见到你可真不容易。”
“我又不会打牌,怕我过来,扫你们的信。”章希安说。
“你不会打麻将?”赵约翰说,“那真是好极了,来来来,邝耀威从我这赢了多少钱去,今天总算有机会要回来了。”
“听说不会打牌的人牌运反而好。赵生你可不要高兴的太早。”玉荷笑说,她是个很艳丽的女人,穿着高开叉旗袍披着蕾丝披风,卷发垂到胸前,十足一个尤物,和她的名字截然相反。
“第一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章希安递出一个盒子给玉荷。
“这贤内助还是不一样,像邝生和赵生,来来回回几次,就没见过手里提东西过。”玉荷接过东西说。她西化的把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套漂亮的茶具,“哇,真漂亮,谢谢,我很喜欢。长亭,我现在就去把它用起来怎么样?”
长亭是蔡将军的字,蔡将军如今也年过四十,仪态威严,对玉荷的建议却笑嘻嘻的说,“那就用吧。看来以后又多了个可以和你逛街的人。”
“邝夫人不介意?”玉荷说,她本是青尘女子,如今也不过是一爱妾,有许多自持身份的夫人不甘不愿的和她交际,背地里还要说很多难听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面和心不和的陪伴,她不需要。
“我身体不好,要是出去用走路的逛街,怕扫您的兴。”章希安说。
“那我们可以坐在家里,让商行的人送册子过来就成。”玉荷说,“不过还是比不了自己去逛的趣味。梅城,你说呢?”
卢梅城就是赵约翰的女朋友,她这次也只是跟着赵约翰第二次来蔡园,她话不多,一直只安静的坐着,看着章希安拿出礼物,玉荷那么说,她有些红了耳朵,但也没说什么。
玉荷突然问她话,她抬起头,“我觉得按商行的册子选东西就很好。”
玉荷笑笑,把茶具递给帮佣,让她用新茶具泡了茶送过来。章希安对卢梅城和善的笑笑,刚才玉荷那么说,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误,送礼之前应该和赵约翰商量来着,一起来的,他送了卢梅城没送,两人都面上不好看。
“啧啧。原来玉荷姐一直嫌我和邝兄是来吃白食的,那可不行,明天我让人送一车西瓜过来,当抵餐费了。”赵约翰说。
“那你好歹送点值钱的过来,西瓜算什么?”玉荷说。
“现在正是吃西瓜的好时候,夏日炎炎的,吃块西瓜多好。”赵约翰说。
“西瓜不错。”蔡将军拍板说,“摆桌子摆桌子,我等了许久了。今晚上没摸够十八圈谁也别下桌。”
第一轮上桌的是蔡将军,玉荷,章希安和赵约翰,邝耀威坐在章希安的椅子把手上,卢梅城就搬了小凳坐在赵约翰身边,赵约翰语带嫌弃的说,“你就不能看看别人怎么坐的?”
卢梅城一脸耿直的说,“可是扶手上坐着并不舒服。”
并不舒服的坐着的邝耀威:……
章希安推他,“你也跟她一样坐个小凳子吧,你这样压着我我也不舒服。”
邝耀威直直身子,但是没有离开,“你又不会打牌,我看着你。”
“这两对小两口还真是各不一样。”玉荷笑着说。
“摸牌。”赵约翰说,赌气扭头不去看卢梅城。
章希安打上一圈就知道规则,之后就很轻松,连赢三盘后他才后知后觉得对邝耀威说,“这么赢可以吗?”
蔡将军先笑着说,“不要担心,放心的赢。”
邝耀威说,“蔡公的牌技很好,他不喜欢别人相让。”
“这几盘只是给你先熟悉熟悉,别一开始就吓跑了。”玉荷笑说,“小心咯,接下来我们都会认真起来。”
如此又打了几圈,果然有输有赢,总的来说,赢面还是大些,赵约翰输的最惨,卢梅城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不会算牌吗?只有百分之七的可能摸到七饼,你留着饼子下蛋吗?”
所有人都齐齐看他,赵约翰没回头,泄愤的戳着牌,“我就是不会算牌怎么的。”
卢梅城翻个白眼,玉荷对赵约翰说,“怎么能对女朋友这么无礼。”
“她才无礼,总是一副用智商鄙视我的样子。”赵约翰说,“不就是会读书吗?你搞清楚,你要不嫁给我,你这辈子没希望去国外读书。”
卢梅城闭嘴低头不说话。
邝耀威问赵约翰,“你未婚妻是不是对数字很敏感。”是的,是未婚妻,而不是女朋友。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同伴,赵约翰明明很喜欢卢梅城,面上却总是一副嫌弃她的模样。因为私底下卢梅城对他冷冷淡淡,这大概就是魅力不如书的悲剧。
赵约翰瞪一眼邝耀威,当他是好友才和他说些心里话,别人也看出来的东西非要你说出来吗,“是很敏感,而且也很喜欢数学,一百个女人里就这么一个异数。”赵约翰说。
“这是她的天赋。”章希安说,算牌并不算很难,经年的牌搭子都会算牌,但是卢梅城坐在那大部分时间是发呆,偶尔看一两眼就知道赵约翰现在的牌哪个已经没有成算了,这是非常的敏感,已经心算速度非常快。
“如果她注定要光芒四射,你不该做遮住她的那块布,垫在她身下的那块绒布更适合,不是吗?”章希安说。
赵约翰苦笑,“就她还想光芒四射,她爹娘都是老式的人,连新学都不让她上,都是我妹妹,带她出去玩的时候去新学上了一趟数学课,回来后就入迷了。为了能去国外求学,她甚至就同意了我们的婚约。”
卢梅城低头不说话。
“混小子言不由衷。”蔡将军说,“你要不喜欢,你能让人把你当踏板?不要对自己的魅力没信心,人家小姑娘真不喜欢你,还真能拿一辈子的幸福当作学习的代价。”
赵约翰不说话了,“今年年底成亲的话,明年我就要远赴欧罗巴了,我爹说给我混个政府外交官的官职。”
“是要去欧罗巴才混的外交官,还是当了外交官才要去欧罗巴?”邝耀威问,这话实际是对卢梅城说的,赵约翰为什么要去欧罗巴,理由很明显不是吗。
赵约翰又瞪了一眼邝耀威,要你多嘴,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会调教的。
“弱国无外交,外交官不好当啊。”蔡将军说。
“欧罗巴离我们太远,日后利益交换得当的话,他们会乖乖的离开黄金国。”邝耀威说,“现在看来,倒是浪人国野心不小,他们离黄金国近,有心要趁你病要你命,也麻烦。”
“弹丸之地,可笑可笑。”蔡将军说,“当初还只依附上国的臣邦,现在萤火之辉,敢夺日月之光。可悲,可悲。”
“我们曾经拥有着世界上最大的版图,最多的人口,现在却沦落到被曾经一口残羹就够打发的狗崽子上前咬一口的地步。真不知道该恨谁。”蔡将军说。